到了此刻,傅铁衣才发现,看似温良无害的李叔,原来是会杀人的。而且下手干脆利落,毫不犹豫。
是了,他只是救过自己,自己便潜意识的将他当做好人了。事实上就像那个被他杀掉的人说的,他,从不曾了解过他。
他说的那个故事,当中的敌国皇子,大约就是他自己吧。
傅铁衣原本听了故事之后,只是几分猜测,而如今,他几乎可以肯定了。
大约“李叔”也不是他的真名吧?
他看着渐渐向他走近的百里晟,心里默默的想到。
“怎么?害怕了?”
百里晟见他脸色煞白的呆在原地,不由失笑的上前,伸了一只手给他。
不料傅铁衣却看着他的手发呆。
这只手白皙细腻,除了掌中有几个练功留下的薄茧之外,没有一点干过粗活的痕迹。傅家虽是首富之家,可一些日常的事情,却还是要自己做的。所以,即便是他的父亲,一双手伸出来,也不如他的那么精致。
这样的手,他只在三个人身上见过,那便是他的公主大伯母,太子哥哥和明宗皇帝伯伯。
而他们,却都是皇室中人!
百里晟似乎还没有想到,一个小孩子的心思会那么多,依旧笑着将他搀扶起来。
“你小子半夜跑出来,你娘可知道?”
傅铁衣忽然推开他的手,摇晃着往后退了几步,低着头认真的说道:“李叔,哦不,大概你也不姓李吧?”
百里晟一愣,随即笑道 :“你怎么想起来说这个?我不姓李,那我该姓什么?”
“你姓百里!你就是故事那个敌国王子!”
傅铁衣心里涌上了一股被欺骗后的愤怒。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借机接近我,你到底打什么鬼主意?你是不是对我娘还没死心?”
“……今天晚了,你先回去,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百里晟前所未有的耐着性子对他说道,即便是对着自己的女儿,他都不曾有打么大的耐性过。
可惜,傅铁衣却不领情,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匕首,对着百里晟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辱我母亲,我杀了你!”
说着,便向百里晟刺了过去。
原以为百里晟会轻而易举的躲过去,他甚至已经在心里做好了下一招妖出什么招的打算。
谁知,百里晟竟躲也没多,硬生生的受了他一刀。
这一刀,虽然没有扎中他的要害,却也刺进了他的手臂,鲜血瞬间就染红了他的白衣裳,看上去格外的触目惊心。
第一次伤人见红,傅铁衣有点慌乱,更惊讶的是,他为什么不躲。
“你、你……”
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松开了手,愣愣的问道。
百里晟苦笑了一下,将匕首拔出,又扔给了他。
“小子,第一次见红吧?莫慌,以后习惯了就好。”说着,飞快的点了自己几个穴道,止住了血,又说道:“你想问我为什么不躲是吗?呵,我也想躲,可惜……”
他垂下头,虽然带着面具看不清他的神色,可从他的语气里,傅铁衣听出了几丝落寞和萧索的味道。
“可惜,躲不开啊……”
他幽幽的说道。
“怎么可能?你的武功明明那么好,怎么可能躲不开!”铁衣咬了咬牙:“你又在骗我了!”
百里晟忽然暴吼道:“对,我可以躲开,可我就是不想躲开怎么样?明明是我先遇到她的,为什么却被你爹抢了先。就算不是一个国家的人,难道我就没有权利爱她了吗?凭什么?我可以为她做到不要江山,不要皇位,不顾生死,你爹行吗?我骗你?我为什么要骗你?你是她的儿子,所以我才不顾身份泄露去救你。可是,小子,你做了什么?你自己看看,你做了什么?”
说着他又仰天大笑,笑声似哭一般悲切:“哈哈哈,小子,你捅了我一刀,我不能躲,我一出手,你便是非死即伤。若是伤了你,只怕你娘今生今世都要恨我入骨。你问我为什么不躲,那你何不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你自己,我可有害过你?”
一番话,说的傅铁衣心中惭愧,当啷一声,他扔掉了匕首。
“你、你、你走吧!以后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
百里晟冷笑:“本王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管我?你若不想见我,你滚就是了!”
“你!”
傅铁衣气结,一甩衣袖正要离去。
“等等!你就这么回去?”
百里晟在身后,忽然又喊住了他,语气中充满了无奈。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疼得不行。可是一想到百里晟竟这样的欺骗自己,顿时心里的怒气不打一处来,于是赌气的说道:“不用你管!”
说着,捧着手掌就要走。
“我偏要管!”
一伸手飞快的点住了他的穴道,百里晟叹了口气,撕下一块衣角,替他细细的包扎起来。
解开他的穴道后,傅铁衣便一拳挥了过来。
他一闪身躲开,远远的背着手站着,冷冷的说道:“现在你可以滚了。”
“哼!”
傅铁衣气哼哼的捧着手走了,百里晟这才扶着自己的手臂,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势,轻喝道:“出来吧!”
这是,甲方才从一棵树后面走了出来,嘴里气愤的骂道:“这个养不熟的狼崽子,爷,你救他做什么?没良心的东西。”
若不是刚才也暗中个自己打手势叫自己别出来,早在这小崽子要拿刀扎他的时候,自己就冲出去胖揍着混小子一顿了。
从他出生到现在,爷都不知道救了他多少回了,竟然还敢恩将仇报,这样对爷!
“算了,他只是个孩子,和他置什么气?”
百里晟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便和甲方说着话,便有意无意的往那个方向走去。
“甲方,叫安排的事情,你安排的怎么样了?”
甲方道:“我这几日已经偷偷的差人潜回墨国,发现以前那些明里暗里支持殿下的官员们,大多皇帝,哦不,百里善禄降的降,贬的贬,大多都……”
说到这里,甲方心里还是为百里晟感到不值,那么多年辛苦营建出来的势力,眼看着唾手可得的皇位,为了楚青若这女人,爷是说不要就不要了。
想想也真叫是心酸,到了那女人虽说还有点良心,到处找爷,企图阻止他的毒发。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抢不到皇位的他,接下去的日子又能比死好到哪里去呢!
百里善禄这个卑鄙的小人,明里栽赃嫁祸,说爷是打了败仗,不敢回国,叛国出逃。暗里却买通了各路的杀手,不停的追杀爷。
也多亏因祸得福,当初为了解毒,爷的容貌毁了,这才使他躲过了好多杀手的追杀,他们才能在青荷镇上,过上一段隐姓埋名,安静平稳的日子。
可是如今,又要东山再起,只怕是大局已定,回天无力了。
“无事,那些人不要也罢!”
百里晟听了他的话之后,却毫不气馁,满不在乎的摆摆手。
“你去告诉我们的人,让他们留意着朝中大臣们的一举一动,哪些人的政见与百里善禄有矛盾,又冲突的,将这些人的名字通通记下来,有机会我会亲自去一一拜访他们的。”
甲方听得有些一愣一愣的:“那些,可都是三朝元老,老学究,老古板,还有一些事新进的激进后生,爷要说服他们支持你?这怎么可能?在他们眼里,咱们可早就成了乱臣贼子,见到我们,不将我们卖给百里善禄我就阿弥陀佛了,还指望他们支持我们推翻他?”
甲方将头摇的根泼浪鼓似的:“不可能,想想都不可能。”
百里晟远远的见到铁衣爬上了客栈的二楼,翻身进了自己的房间后,才放心的转身亡灵一条路上走去。
“怎么不可能?甲方啊,那些老学究,老顽固为什么会反对百里善禄?”
“因为,税收啊,盐啊,还有土地的问题啊!”
甲方虽然是个带兵打仗,不太懂得朝政之事,不过,那么多年来,跟在百里晟身边,多少也是听到些关于朝政之争的事情,来来去去,无非也就是这些。
“嗯,那就是了,若是我给他们一个世袭的机会呢?”
“世……世袭?什么意思?”说着他忽然兴奋起来:“爷,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是个将军,那以后,就算我儿子不上战场打仗,以后也能世袭我这个将军的头衔,永享俸禄?”
“不错,你觉得那些老顽固,还会顽固吗?”
百里晟笑道。
“应该是不回了,那可是天大的恩赐,庇荫后代的绝好机会啊!”甲方拳头一捶手掌,笑得见牙不见眼,不过很快他又垮下脸:“那这样,以后我们的后辈,孙辈,岂不是个个都成了窝囊废了?”
百里晟扇子敲上了他的头:“笨,你不会以后慢慢收拾他们!”
“哦……也你是要……”
甲方恍然大悟,捂着额头惊讶的说道。
“要什么?走吧!再不上药,本王的手就要废了!”
深夜的街头,两个身影满怀壮志的走在无人的街道上,一阵微风吹过,竟使他们的身影在黑夜里看上去竟有那么几分壮志满酬的味道。
为了新的目标,为了能更好,更理直气壮的走到她的身边,百里晟心想:他,百里晟,一定要让她对自己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