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家人时,他总用“他们”来代指,富贵人家的关系冷漠至此么,那方锐嫁过去,日子能过得好么?闵洋不明白自己怎么了,满脑子里全是方锐,挥之不去,咖啡不抵作用了,拿出一包烟,递给白天一根,给他点上,两个男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话题也越扯越远。
“白总看中这家餐厅的前景了?”
“不,我喜欢这家餐厅的菜。”
闵洋挑挑眉,有钱人的世界他不了解,礼貌性地点点头。
“对了,我还想留下厨师长,有办法吗?”
“那要看厨师长和餐厅签的合同,以及他个人的意愿,当然我也可以代表你跟他谈,不过说到底,最关键的是报酬,其它的全是空话。”
白天对闵洋的印象更好了,一个实在的律师,没有虚头滑脑的空话,笑道:“这家店叫膳意,你去过吗?”
闵洋摇头。
“你真该去尝尝,这家的菜有个魔力,能让你明白一句话:你的人生对于他人来说毫无意义,你的情感、思想和态度,只有你自己觉得比生死还要重。”
闵洋又想到了方锐,他所做的一切努力对于她来说,又有何意义。假如他和白天不是以这样的关系相遇,说不定能成为很好的朋友,因为他们都在年纪轻轻的岁月里,体会到了生命的虚无和无奈。
出了律所,闵洋去了膳意,此刻下午四点多,餐厅刚开张,服务生们正忙着换衣服。厨师长不在,他点了一碗汤,简单的菌杂汤,谈不上鲜美至极,却有着干干净净的汤色和似曾相识的味道,是非常纯粹的茶色汤底,连一丝杂质也看不到。闵洋吃完了,想着也婉如也带一份,外带的单子到了后厨,正在为晚餐准备食材,忙的热火朝天的方锐打包好一份汤,久久不见有人进来拿,怕汤放凉了,便自己送了出来。
她匆匆地走,店里只有一个客人正站在柜台前,很好认,方锐将包装袋递给他,未及说话,客人道了句:“谢谢!”
方锐顿时如惊弓之鸟,转身即走,闵洋没在意,推开门,很快消失了,留下方锐瑟瑟发抖。她戴着厨师帽和口罩,他肯定认不出我了,或者不如说,他早就忘记我了吧,方锐想着,即便落落大方地站在他的面前,他也不会记得我是谁了。
那在躲什么呢,躲自己的自作多情吗,还是躲自己怦怦跳的心脏和控制不住的血液沸腾。这种感觉提醒着她,和别的男人耳鬓厮磨不是爱情,对闵洋的才是。
然而,她流下了一行泪,爱情和欲望是两码事,生存和理想也是。
婉如听到汽车驶近的声音,催促大嫂快点煮馄饨,闵洋进屋了,她帮他换鞋脱衣服,闵洋被温暖包围着,莫名地忘记了方锐,婉如就是有这样的魔力的。桌上已经摆好了一些炒菜,酒杯和两瓶啤酒,点了蜡烛,在幽黄的灯下,闵洋第一次发现这个房子里居然能产生出浪漫和温馨的味道,好像婉如来了,很多东西都变得不一样了,变得让人惊喜。
大嫂端来馄饨,走时顺带关上门,给他们享受二人世界的空间。婉如往闵洋碗里盛馄饨,闵洋将带回来的汤放小微波炉里热了热,先给婉如盛了一碗。婉如对着满桌的菜拍拍手,调皮地道了句:“我要开动啦!”
闵洋边拿筷子边笑着侧过脸打量她,她先喝了口汤,脸立即绿了,孕妇对气味是极其敏感的,这汤她一尝就知道是方锐做的。
闵洋关心地问:“怎么了?不好喝?”
婉如装作没事,挤出笑道:“挺好的,你在哪买的?”
“一个当事人推荐的餐厅,叫膳意。”
“噢。”婉如心一凉,那不就是方锐工作的地方吗,勺子在碗里搅来搅去,没了胃口。
闵洋见状,道:“哪天我带你去店里吃,趁热吃味道还是不错的。”
婉如生气了,他不就是在说方锐做饭好吃么,赌气地道:“你知道吗?方锐也去做厨师了。”
闵洋顿时收住笑容,在这一瞬间,婉如后悔了,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的脸色越来越暗沉,明摆着对这个名字的敏感。
“你还想着她?”
闵洋继续拿起碗筷,浅浅地道:“吃饭吧。”
白天的念头重新升了起来,她沈婉如是不属于这里的,一切都是谎言,是小美人鱼化作的梦幻泡影。夜里躺在床上,她联系了秦格格,打听去省电台发展的事,秦格格当真是珍惜这个昔日的朋友的,立即回复道如果婉如有这个意向,先填一份简历,她去跟台领导谈。
简历样表随后发来,婉如打开一看,普通的人事表格,只是有一栏格外刺目:婚育状况。
填已婚吗?结婚证是领了,但要准备离婚吗?肯定要离的,那什么时候离呢?怎么离?主动去找尹山吗?
还有,填正在孕期吗?
秦格格不知道她怀孕了,台里没人知道,而省台知道她怀孕了,还会要她吗?刚到一个新单位,接手新节目,没干两天就要休产假生孩子,在别的单位可能好解决,手上的工作暂时交给别的同事处理,但对于电台主播来说并没那么容易。台里费心费力打造一档节目,主持人隔三差五换,如何培养听众的忠诚度呢,而缺乏具备忠诚度的听众支持,节目是难以长久的,更是不会带来现实的经济效益的。或许秦格格有能力让她在省台立足,但一个主播倘若没有拿的出的节目,终将是无法站稳脚跟的浮萍。
如此盘算下来,她带着孕肚去省台是绝对不合适的,想了想,婉如给秦格格回了一条信息:我再考虑考虑。
秦格格回道:别贪恋温柔乡,前途在你自己手里。
前途,婉如翻了个身盯着闵洋看,闵洋睡着了,特别疲惫的样子。
入夜,欧阳疏竹约尹山在酒吧见面,尹山如约而至,醉醺醺的,所剩无几的钱越花越少,房产变卖的差不多了,坐吃山空的日子就如老鼠偷仓粮,不知不觉的仓库快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