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大可小？”

奶奶忙抬起头来去看裴淑芬的表情，这么些年没见，裴淑芬的状态确实比从前在连队的时候要好太多了，一想到自己当时的处境，奶奶禁不住湿着眼眶说道：“当时我的心里失落的不是一点儿半点，想着我当年刚到连队的时候，她比我大十岁，可我当时嫩的出水儿，所以她看上去要比我老的更多。可那次见面的时候，她还是比我大十岁，看上去却比我年轻的多。和她对视的那一瞬间，我要对你爷爷说抱歉，因为在那样紧急的时刻，我想的不是如何去救他，而是岁月的无情和年华的蹉跎。”

打岔只是短暂的一瞬，奶奶很快就把思绪拉了回来，很认真地向裴淑芬问道：“裴姐的意思是？”

裴淑芬微笑着把奶奶的茶杯往她那边推了一下说道：“那头的人说了，主要还不是看锦玉的认错态度，原本大家都是自己人，没必要这么为难他的。可是他这个人，你是知道的，我刚刚和那边打了招呼，你还是去见他一面，好好劝一劝去吧。”

奶奶一听这话，便知道了裴淑芬的意思。

爷爷在体制里面这些年，不但没有多少朋友，反倒因为不通情理，得罪了不少人，如今爷爷栽了个大跟头，自然是等着看笑话的人多，雪中送炭的少。就像裴淑芬说的，整件事儿里，实质上的受害者就只有爷爷和甄宝来，如今甄宝来已死，爷爷到底犯了什么性质的错，他一张嘴说不清楚，具体该怎么定罪，还不是全凭那些人一句话。

这世上的人的想法，很多时候都很奇怪，他们讨厌一个人，有时候只是因为他和他们不一样，所以让那个人走投无路对他们而言并不是最好的结局，同化他才是。

所以奶奶很清楚，裴淑芬说的认错态度，绝不是只叫爷爷承认丢了枪的错误，而是要把之前给过那些人的所有刻意的和不刻意的屈辱感都一并认错。要真是那样，那将会比杀了爷爷还叫他难受。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大丈夫能屈能伸，在奶奶的心里面，好死不如赖活着，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要比活着还好的事情，只要他的男人能平平安安地回到他身边，向那些人道歉又能怎么样呢？要是爷爷不肯，那就她去，即便爷爷会恨他，难道还能离开她不成？

活到这个岁数，她已经失去了母亲，失去了父亲，失去了弟弟，眼下除了她这个家，她已经没有什么好再失去的了。

一想到这里，奶奶就下定了决心，去了镇劳改所。

可是她才刚走到门前，就瞧见大伯父先提着公文包进去了，她叫了一声大伯父的名字，可大伯父像是有什么急事儿似的，并没有听见。

奶奶觉得奇怪，就一路在后面跟着他，但是大伯父速度很快，奶奶根本追不上他，只能在他进了某间办公室的时候，才走进了去偷偷听一听。

就这样跟着他走遍了劳改所的办公室。

一直到大伯父从最后一间出来，笑嘻嘻地和人家握手说谢谢的时候，奶奶才走出来叫住了他。

“建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