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怎么会忘记呢？我和锦玉哥哥是什么样的交情啊？你呢？你偶尔会想起——吴霜瑶吗？”

大姨奶奶哼笑一声道：“你其实是想问，我会不会想起吴锦荣和吴锦福两兄弟吧？”

不等奶奶说话，大姨奶奶就叹着气说道：“虽然我从来都没有忘记，但是也并不会刻意想起来，反正再怎么想，过去也不会重来，又何必给自己找不自在呢？”

奶奶一直觉得，大姨奶奶的人生观非常的超前，她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把自己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可是奶奶却连维持自己本来的模样都很费力。

很多年后，她才握着我的手说：“我当年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无论怎么努力，也没办法活成姐姐那副模样，后来我才明白，就是因为我在乎的太多，放不下的也太多，什么事情都想照顾的周到，可是到头来什么都没有很周到，还弄得自己很累很累。”

我当时可以理解奶奶的辛苦，但也觉得她一直以来的做法并没有什么错，一个人生活在人群中，不可避免的会去处理各种人际关系。完全不考虑别人感受的人，生命中大部分时刻必定是孤立无援的，虽然他们可能从未承认过自己的无助，但冷暖自知，而且他们到底会不会感到寂寞，也不会有人想要知道。

可是又过了几年，当我对自己的人生有了新的感悟之后，会偶尔羡慕大姨奶奶那样的人生。毕竟她就是那种即便曾经伤害了别人，也还是会叫人念念不忘的家伙。恣意地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虽然也同样付出了相应的代价，却不会去斤斤计较。走完一生的时候，大概得到的享受会远远大于痛苦吧。

可奶奶从来没有对大姨奶奶透露过自己内心对她的羡慕，那天晚上也是一样，听到她说了那样的话，奶奶也只是点了点头，同时又在心里保留了自己的想法。

“姐，我不在家的这些日子，锦玉哥哥——”

“没来过，连个人影都没见着。他对你那样上心，如果活着的话，应该不会一次也不来找你的吧？”

大姨奶奶最是清楚奶奶的心思的，她知道奶奶现在处在一个非常矛盾的位置，她这样说，是想要奶奶活得轻松一些。

奶奶却没再说一句话，缓缓合上了眼睛之后，一滴清泪便从眼角流了下来。

奶奶在家里一直待到了过了初五，就准备回孟家去了。

结果孟太太接电话的时候还挺惊讶的。

“今天就要回来？这可怎么办？我以为你会待到十五，正好王五家里有人成亲，请他喝喜酒，我就叫他去了。要不你再在家里待一天，明天我再叫王五去接你？”

奶奶其实原本就没打算叫王五来接，她怕王五要是来了，大姨奶奶再逗他，她以后估计就没脸见他了。

所以打电话的时候就是大包小包地提好了，由家人陪着一起来的。

一听说王五不能来，奶奶便笑着说道：“没事儿，我总不回去，也担心少爷心里不自在。反正我自己回去也可以的。就是跟您知会一声，您和少爷在家里等着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