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并不是毫无光线，至少外面的灯光就足够让梁清萍看到寝室里的摆设轮廓，她大睁着眼，想着杨秋的那句陛下，他是皇帝？

她不知道从何而来，为何在这里，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朝代，什么时间，但有些东西她却知道，就像是生而知之，可她不能够判断孟文宣所说的真假。

孟文宣给她一种很矛盾的感觉，让她觉得安稳，又感受到了黑暗，可怕，他是个皇帝，那自己又是怎么对他有恩的？他说的恩，又是什么？

次日用了午膳，孟文宣带着梁清萍在长秋宫转了转，走到一棵梧桐树前的时候，忽然笑着道：“这棵树，可是你亲手种下的呢。”

然后又指了指不远处的松树，“那一棵也是。”

那棵松树大概碗口粗，长得已经高过了成庆殿的屋檐，梧桐树虽然与它的高度差不多，但明显粗了些。

梁清萍脸上满是疑惑，孟文宣说的所有，她都不记得，只是在跟在他身后的某一瞬间有一种这种事曾经发生过的幻觉。

“我们继续讲昨天没有讲完的事吧，如果一会儿没人来打扰，我们也许就能说到他们。”孟文宣朝着梁清萍伸出了一只手。

梁清萍在她还没有想清楚的时候就把手递了过去，当孟文宣牵着她往暖阁走的时候，她的目光始终黏在她与孟文宣牵着的手上，这是为什么？

“昨天我们讲到新年宴上，那个叫孟文宣的皇孙站了出来反对皇帝将永信公主下嫁西狄，因为西狄王已经有了正妃，一向与他不和的安王站出来支持了他——”

“为何，你不是说，安王一直与恒安侯作对吗？”梁清萍忽然开了口，然后红了脸，“抱歉，是清萍失礼了。”

“无妨，这件事很多人都有疑问，毕竟，安王与恒安侯的关系太——一言难尽，若无他，兴许明仁太子不会入北汉为质，但无他，昔日追随明仁太子者必定不能善终。

安王其人，若不在乱世，定为一方豪侠，朝游西山行侠，暮随彩云东归，饮尽天下美酒，识尽天下英雄，”只可惜，他没能，只落了个马革裹尸，孟文宣的情绪十分低落。

“孟公子很敬佩于他。”梁清萍看着孟文宣道，一双眼黑白分明。

“是，我敬他，敬他洒脱，敬他······也许等我讲完，梁小姐就知道我为何这般敬他的原因了。”孟文宣留露出一个浅笑。

大殿上恒安侯和安王先后站起来反对永信公主下嫁，最后的结果依旧是永信公主下嫁西狄王，若其有子则为王储。

一个月后，公主即将出嫁，继后为其添妆，永信公主由一个庶出公主摇身变成西狄王后，自有满城权贵为其添妆。

梁清萍随着舅母再次进了宫，经过那么长的琢磨，她总算明白了，就算自己富可敌国，若无权势，也说不定会落个人死财散，于是，她开始修复于姚府的关系。

所幸，姚飞捷的精力并没有放在她身上，而是放在了孟文宣的身上。

她多次听说姚家大公子与恒安侯如何斗智斗勇，但她以为，那是因为姚飞捷迁怒于孟文宣，姚飞捷认定了她在乎孟文宣，她若相劝，只会让他更加怀疑，不如，顺其自然。

然而她没有想到，她会在长秋宫见到孟文宣。

而孟文宣之所以会挑中那个时间，则是因为他日日盯着梁府，他当然知道为什么姚飞捷疯了一样找他的麻烦，也知道梁清萍不会再和他私下见面，所以他光明正大的来了。

“臣参加皇后娘娘。”孟文宣作势行礼，继后忙让人来扶，于是孟文宣只是屈了屈膝，并没有跪下去。

孟文宣一本正经的道：“文宣听说今日皇后娘娘为永信姑姑添妆，所以特意前来。”

“哦？文宣是特意来为永信添妆的？”继后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你小小的一个人，做的却都是大人做的呢。”

“永信姑姑是父王的妹妹，亦是大楚的公主，于公于私，文宣都该来一趟。来日九皇叔娶妻，文宣也是要北上一份厚礼的。”孟文宣说的时候带着笑意。

“文宣果然懂事。”继后干笑。

“恒安侯向来是懂事的，本宫数次听说陛下夸奖他在学业上用心，将来，必定是人中龙凤，也不知谁家的女儿有福，能够做了侯夫人。”姚相的堂姑安婕妤笑着道。

“文宣出身高贵，自然不是平常女子配的了的。”继后扫了安婕妤一眼，她要装好人，自然容不得安婕妤贬低。

安婕妤不以为意，还要开口，就见那一直羞答答的永信公主跟孟文宣说话：“多谢你的礼物，劳你记挂，倒让我这个长辈不好意思了。”

孟文宣还是那句话，出于对长辈的尊重，然后退了出去。

殿内的人又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说起城内的事，继后听着，忽然看向安婕妤：“本宫听说你娘家的大郎与文宣斗诗，要不是文宣被圣人叫走，你那个侄孙就要失了兰陵第一才子的名号呢。”

“皇后娘娘这话说的，有道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当日恒安侯少写了一句诗，飞捷不也没有再提笔？”安婕妤道，两个人都没有写完，如何就能从其中看出到底哪个更好？

继后和安婕妤你来我往，继后厌恶安婕妤的儿子端王靠着姚相收拢了大半文臣，安婕妤则认为若没有继后，元后死后该是自己登上后位，那么自己的儿子就是嫡子了。

最先离开的反而是永信公主，说是回去打点东西，继后没空管她，自然放她离开。

永信公主没有直接回去，而是着人去打探孟文宣在何处，所幸，孟文宣离的并不远，他打算找机会和梁清萍说几句话，没料到有人想和他说几句话。

凉亭里周围的花木掉光了叶子，光秃秃的，若是有人来，一眼就能看到。

孟文宣朝着永信公主行了礼，永信公主却慌忙道：“该是我谢你才是，若是没有你，只怕我还没有嫁到西狄就被人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