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文宣在路边的草丛里不知道待了多久，到天微亮的时候才看到一个人影摇摇晃晃的走来，一条胳膊晃着，目光呆滞。

那人看到路中间的尸体，失声大哭，撕心裂肺，是范无声。

孟文宣走过去，范无声抬起头，抱住他继续哭。

那是孟文宣第一次见范无声哭，也是最后一次。

破衣烂衫满是血迹，散乱的头发如同荒草，双目赤红，脸上一道血口，皮肉往外翻着。

哭完之后，他一甩头，意气风发：“小主子，臣这就陪着你巡视天下去！”

那应该是孟文宣路上最惨的一次，所有的保护他的侍卫，死士都死了，也包括，会软声安慰他的女官吟松，笑起来暖暖的吟松。

范无声带着孟文宣扮过乞丐，甚至为了躲避搜查，把他卖给东陵贵族，等到出了城再把他偷出来。

他们下河摸过鱼，爬树摘过果子，给别人端过茶倒过水······

他们坑蒙拐骗，一路忐忑，到了郑安北镇守的南浔。

南浔的城门很高，站在对面的小山上都能够看到南浔两个大字闪闪发亮。

郑安北坐镇在城内，郑安北的长子郑元凯驻扎在城外，他们被带到城外的军营里。

孟文宣到了南浔最大的好处，很快知道了一个消息，他的父母死在北汉人刀下，并将尸体放在阵前，他的祖父下令，焚尸。

“数年羁旅客，今日仍南冠。无限山河泪，谁言天地宽。已知泉路近，欲别故乡难。毅魄归来日，灵旗空际看。

小主子，主人送你出城之前作了此诗，取其中南冠两字为你做字，便是早知道今日之结果。

用他一死，换你一条生路。拳拳爱子之意——便节哀吧。”范无声盘着腿坐在孟文宣对面，穿一身灰色的道袍，清瘦的像一只鹤。

“父亲言及的天下，我会帮他收下，那万里山河，我替他看着。先生，你可愿助我？”孟文宣抬头看他，一双眼睛红红的。

如今，范无声都已经作古，思及那一日，孟文宣还觉得无尽的惶恐，在那段漂泊之中，他就明白，活着太难，无路可走。

“父皇，故事里的太子是祖父？”孟龙渊仰头看着不能自已的父亲，觉得这个故事很是沉重，像着夜一样压抑。

“是，那个被送走的孩子是我，那个心甘情愿去送死的人，是你的祖父。”孟文宣摸着儿子的头，孟龙渊不说话，只是低着头，这个儿子很聪明，就是不做无用之事。

“父亲想要天下。”孟龙渊忽然抬头。

对上儿子明亮的眼眸，孟文宣一愣，却听他继续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父皇，儿臣或许很没出息，但愿跟在父皇身后。”

孟文宣愣住了，他讲着故事，是希望告诉他，皇族斗争从来不止，而且血腥残酷，可是他想的却是追随自己这个父亲，一种骄傲和感动的游动在孟文宣心中。

“陛下！”杨秋在外间叫道。

“什么事？”孟文宣有些不悦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