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臣有事要说,请您移步。”魏无章道。
梁清萍颔首,随着他走到了方才她看过的桂花树下。
梁清萍仰头看着桂花空荡荡的枝桠,不发一言。
“皇后娘娘,孟安南再次潜逃,臣已经派人去追捕他了。”魏无章道。
“随意,反正你们是永远抓不住宇文馥母子的。”梁清萍像是听了个笑话似的。
魏无章立在原地不说话,也不走。
梁清萍围着树转了两圈,然后看向魏无章:“魏章华,你怎么还不走?等着我请你吃饭吗?我现在也借住在闲云观呢,可没什么好吃的招待你。”
“皇后娘娘,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我的来意。”魏无章道。
“你不是说你是奉太子之命来的吗?难道不是?”梁清萍故作惊讶的道。
“我是从济阳回来的,我带回来了皇上的旨意。”魏无章道。
“我知道啊,皇上说孟安南不是他儿子了,以后不管谁见到他,都可以杀了他,然后来领赏。”梁清萍像是与自己毫不相关一样说。
“娘娘,陛下已经知道错了。为什么,您还不肯原谅他呢?”魏无章问。
“他知道错了?他哪里错了?他怎么会错?他可是这大楚的帝王!
他心狠手辣那叫杀伐决断,他妇人之仁那叫心怀宽广!他把不该留的全都留着,那叫君王气度,那与我何干啊!
他错了,他错了我就该原谅他吗?呵呵······
魏章华,是谁让你来找我说这些的?恐怕又是你自作主张吧?既然你那么喜欢管闲事,我就托你问问他,问问他孟文宣!
明知道孟安南留不得,为什么还留下他?嫌我日子太好过是不是?我与他成亲三年,做了他的皇后,与他相处过几日?
朝堂是我抓的,后宫是我管的,儿子是我一个人生的!他有没有想过,我生下龙渊的时候,一脚踏进了鬼门关,我有多害怕?
可他呢?他做了什么?还真是仁君仁父,留下了宇文馥和她的孽子,甚至不惜扣上绿帽子!就连那个何进也留着!
留着做什么?留着等孟文宣死后,让何进给他写碑,说感谢皇上给我养儿子吗?
现在多好啊,便宜儿子替他来跟我的儿子夺权了!真是好的不能再好了!”梁清萍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蹲下去捂着脸哭。
魏无章顿时手足无措,“娘娘,你别哭啊!臣只是想劝你,让你和陛下和好啊!”
“滚!”梁清萍猛地起身,狠狠的踩了魏无章一脚。
魏无章哀嚎了一声,梁清萍像是还不解气似的又踩了一脚,“滚回去告诉孟文宣,他有胆子做,就有胆子认啊!”
魏无章无奈,往后退了几步才转身朝着院门走去,没想到的是,一推开院门,孟龙渊和孟月明正站在院门外。
“太子,公主?”魏无章惊愕的道。
“扶风侯,我们正说不知道母后在哪里呢,方才他们说你在和母后议事,你一定知道母后在哪里吧?”孟龙渊笑着道。
孟月明紧紧地抓着孟龙渊的手,低着头。
“公主怎么了?”魏无章的目光放在了孟月明的身上。
“我让她多穿些衣服,她死活不肯,方才骑马来的时候冻得,一会儿就好。”孟龙渊笑着。
魏无章点头,“皇后娘娘就在里面。”
孟龙渊道了谢,看着魏无章离开,转身叫了人去跟随魏无章,看他去了哪里。
孟月明拉着孟龙渊的胳膊,仰头问:“太子哥哥,大将军和母后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孟安南不是我们的兄弟?”
“听上去是,不过,这些还不能确定,也不可说。月儿,今天听到的,不要告诉别人。”孟龙渊道。
孟月明点了点头,然后牵着妹妹的手进了院子。
兄妹两个进去的时候,梁清萍仰着脸站在那棵桂花树下,泪流满面。
孟月明怯怯的叫了句母后。
梁清萍转头看向他们,擦了擦眼泪,展开手道:“渊儿,月儿,来,到母后这里来!”
孟月明跑了过去,孟龙渊慢慢的走了过去,立在梁清萍的身边。
梁清萍抱了抱他们,然后回头看着旁边的桂花树道,“有一次,我就是在这里遇见你们的父皇的。”
“什么时候啊?”孟月明问。
“很久很久以前啦,那时候,你们的父皇还不是皇帝,连储君也不是,只是恒安候,上面有很多皇叔,没人认为他能取代所有人,继承皇位的。
我那时候,不是皇后,也不是什么大家小姐,只算是个破落世家不受宠的小姐,但我背后,还有个舅舅撑腰,过的勉勉强强。
但在这里遇到你父皇的时候,我真是什么都没了,自己的家人不喜欢我,唯一的舅舅——也是笑里藏刀。
到这里来,也是没办法,就跟你父皇一样,让人拿刀逼到了树上,不得不藏起来。”梁清萍苦笑。
“是谁敢拿刀把父皇逼到树上去啊?”孟月明问。
“是我那个好舅舅啊,就是你们表舅、表姨的父亲,当时声名显赫的姚家最后一位家主啊!”梁清萍继续笑。
“你们看,兰陵城真是太小了,爱的人,恨的人,全都在这里,但偏偏,总是相遇的遇不到,想躲的躲不开。
若是当初没有遇见他,我也不知道我如今会是什么模样。我怎么就挑了这么一条路呢?”梁清萍自问。
孟龙渊抓紧了梁清萍的手,“母后!”
“放心吧,我什么事儿都没有,就是······就是觉得有点委屈呢。”梁清萍强行勾起嘴角想露出个微笑,却比哭还难看。
“静音庵的师太告诉我,遁入空门,无情无爱,就没有伤害。可是我偏偏不信,入了宫门,负上了重重枷锁,如今又嫌弃枷锁太沉,这又怪得了谁呢?
荣华富贵,世人皆求,却都求不得,而得到的,又逃不脱,可真是怪啊!”梁清萍道。
孟龙渊不说话,只死死的抓着母亲的手,孟月明站在那里,看着自己母亲,不知道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梁清萍似乎是情绪稳定下来了,道:“人都说女本弱为母则刚,怎么我老当着你们的面哭啊,可不许笑话我。”
此时的兰陵城内,已经闹翻了天。
城外跑来个人,见人就说那个刚刚被贬为庶人的二皇子是他和宇文馥生的,那宇文馥不就是去年皇上要杀的那个南蛮妃子嘛?东陵人还跑来要她呢!
不少人专程跑来看这个叫何进的疯子,指指点点。
一群人闹得正起兴,就见到一辆马车过来,前面的不少士兵开路。
车上的人正是推荐了何进的夏子濯,奉命前去查看祭天之地,预备着过几日再次祭天,祈求上天保佑大楚今年五谷丰登。
听到外面的人群吵吵嚷嚷,屡屡提到何进,夏子濯很是奇怪,不由得伸出头来看,正看到跪在地上的何进。
何进?夏子濯像是被人打了一棍子,都懵了,这是怎么回事?
夏子濯忙令人停车,走下来站到了何进的面前,询问:“何进,你怎么在这里?”
“夏大人?”何进抬头,也有些惊讶。
“何进,你在这里跪着做什么?难道是军粮出了事?”夏子濯问。
“不是,是我自己有罪,我早就该死了。”何进低头道。
“这是什么意思?”夏子濯有些摸不着头脑。
“何某当初一日糊涂,玷污了南蛮三公主宇文馥,可她以为我是陛下。
当时战况紧急,为了不破坏两国邦交,陛下就没有揭露我的骗局,只想着等战争结束,再让我出来认罪,可没想到——
现在二皇子谋反,都是我带来的恶果,所以我必须出来认罪!这些无辜之人,都是我害死的!”何进痛不欲生的道。
“怎么可能?何进,你可不要胡说八道!”夏子濯被吓得不轻,照何进说的,他就是死一万次也不够啊!
“让开!都让开!”人群外又来了一群人,有禁军,有京兆尹的府兵,为首的人正是强行起来的薄凉生。
“薄大人,听说你病了——”夏子濯还没有寒暄完,薄凉生一挥手,何进就已经被抓了起来。
“薄大人,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夏子濯试图拦住那些粗鲁的士兵。
“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都已经威胁到了皇家的威严,夏大人,你不会不明白吧?”薄凉生笑道。
夏子濯无话可说,眼看着薄凉生把人带走,然后愤愤的道:“不是说你吐血了吗?怎么没吐死你?”
何进的事就像是一出闹剧,可是却很快家喻户晓,各种各样的猜测让人耳红面赤,有说啊那个宇文馥不甘寂寞,也有人说皇上那么多妃嫔,却只有一子一女,莫非是不行?
更严重者,开始猜测孟龙渊和孟月明也不是孟文宣的血脉,是梁清萍与人苟合而生,而孟文宣其他的子嗣都被梁清萍害死,只为了将来梁氏掌握大楚山河。
那他们亲生父亲的人选,有人猜是薄凉生,还有人猜测是魏无章,梁清节,姚飞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