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姚飞捷说过，我也说过，一杀了之，永绝后患，如今，这麻烦大了吧？”梁清节随手将密信丢在了地上，仰头让阳光照在他的脸上。

于若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感受得到他的不悦和来自他身上的寒气，便不由得想往后退。

“今天是除夕，明天才是真正的立春日，是不是？”梁清节却突然看向于若微道。

“是！今天是腊月三十，明天是新年初一，正好和太史令算的立春日是同一天，但是按照惯例，皇后娘娘将迎春日定在了昨天。”于若微回答。

“嗯，好在我们离兰陵不远。”梁清节笑。

“那我们接下来回兰陵城吗？”于若微问，问完又觉得失言。

梁清节没有去看她，而是再次抬头望天，“去兰陵？我们去兰陵做什么？这会儿去兰陵城的人多了去了。

我们，去拜见镇南王，你没听见吗？镇南王的母亲窦氏死了。”

“皇后娘娘不会让薄夫人杀害王太妃的。”于若微坚定的道。

“那是，只要她脑子里没进水，就不会让姚芷去杀孟和梁的娘。但是，你怎么确定别人不会脑子进水呢？”梁清节微笑着看向于若微。

于若微腹诽：梁大人的嘴巴怎么越来越坏了？都说薄大人怼人能把死人变活，活人变死，我看梁大人这功力，也不枉多让了吧？

“于若微，今天我心情好，所以给你个选择。你是随我与见孟和梁呢，还是去找梁清云呢？”梁清节起身，慢慢的走到了于若微的面前，仔细的观察着于若微的表情。

“大人······你都知道了？”于若微颇为受惊的想往后躲，但奈何脚生了根，动弹不得。

“你说什么？”梁清节问。

于若微低头不吭声了。

“如果你说梁清云喜欢你这件事，本官早就知道了。只不过，本官觉得，那好像不是我要管的事。

但是现在，梁清云闹了个音讯全无，我又不能不去找孟和梁，所以，我想问问你，你是愿意领命去找梁清云呢，还是前去查找孟和梁的下落呢？”梁清节问。

“大人的意思是——若微可以自己选择？”于若微不敢置信的道。

“嫁给谁那是你自己的私事，本官只想要忠心耿耿的下属。你若追随梁清云，我自会将你的名字在羽翎卫中除去。

若是你不想，我也不会让梁清云为难你。我梁家的人，没有那么心胸狭隘。”梁清节道。

“那属下，应该是所有羽翎卫里最特殊的一个吧？据属下所知，还没有活着的羽翎卫能够消去自己在名录里的名字。”于若微一副快哭了的样子，肩膀微微抖动着。

梁清节点头。

“可是属下，不想离开羽翎卫。当初救我的是羽翎卫，给我一身武艺的也是羽翎卫，教我保家卫国的还是羽翎卫。

小鱼儿早就把羽翎卫当成家人了，难道梁大人要把小鱼儿赶出家门吗？”于若微苦笑着。

小鱼儿，这个名字，梁清节倒是有些印象。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兰陵城的春天，也有温柔的时候。

那一年，那一天，梁清节忙完了公事，难得闲暇，带着人到书肆去转转。

在街角听到有人大声的喊小鱼儿，梁清节回头，就看到了一个小姑娘，脚边躺着好几个同龄的小孩子。

那小姑娘高高的举着手里的吃的，“就凭你们，还敢跟我抢？”

“小姑娘，你叫小鱼儿？”梁清节有些惊奇的道。

“没错，我就是小鱼儿，你想怎么样？”瘦小的女孩高抬着下巴。

梁清节看到她的样子，忽然就想到了梁清萍小的时候，明明弱小却像拥有全世界，只要她点头，一切都可能发生。

“你在这儿做什么？教训你的手下？”梁清节抱着胳膊打趣被小鱼儿打败的小鱼小虾。

“管你什么事？”小鱼儿不高兴的道，“这是我的本事。”

“你的本事？我有办法让你更厉害，你信不信？”梁清节忽然想要把这个高傲的小姑娘带走。

但他想，这样的小姑娘，定是不会轻易相信谁的，却不想，那个小鱼儿答应了。

只是入了羽翎卫，他就再也没见过小鱼儿了。

只有掌管羽翎卫名录的人才知道每个羽翎卫的过去，之前叫什么，做过什么，是谁把他带进了羽翎卫，尤其是那些年幼的孩子，为了防止他们结党，训练他们的教头都不会和他们连续相处三个月。

谁能想到，跟在他身后那么久，只要他一瞪眼，就吓得大气也不敢出的人，是当初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鱼儿呢？

“你这名字，是谁给你改的？”梁清节讪讪的道。

“师傅说，是大人起的，他从里面挑了最好的一个给我。”于若微的鼻头红红的。

还有这回事？梁清节自问，似乎不那么忙的时候，他是会闲的无聊给羽翎卫里的孩子起名字，到后来有了这个惯例，再后来，他就没了耐性，随便翻书圈几个字了事。若微这两个字的出处，他还真想不起来了。

兰陵城内，阳光普照。

云希在宫门处拦住了一身劲装的孟月明，“公主，你不能出宫！”

“让开！”孟月明道。

“公主，外面局势未定，你这样贸然出宫，就是在拿自己冒险啊！”云希劝道。

“本公主奉命巡防，何来冒险一说？”孟月明问。

“月儿，你能这样想，母后很欣慰。但是巡防一事，已经有你长安表姐去了。你就留在宫里陪陪母后吧。”梁清萍恰好从另一边出来。

看到梁清萍从东宫的方向过来，孟月明抿了抿嘴，然后问道：“那月儿能做什么呢？”

看着女儿的受伤的眼神，梁清萍忽然觉得不忍心。

“王太妃遇害一案还没有什么眉目，薄慧那里尚无人前去取证，你若有心，便带着永巷令前去，如何？”梁清萍弯下腰与孟月明对视。

孟月明点头。

等到永巷令申屠秋白赶来，随着孟月明前往薄府，梁清萍才舒了一口气。

“娘娘，申屠秋白怕是问不出什么来。”高启道。

“无妨，我只是不想月儿失望。高启，我是不是太偏心了，只盼着龙渊成龙，却不想月儿踏出皇宫一步，涉足任何险地。”梁清萍道。

“娘娘不是偏心，而是太心疼公主殿下了，不舍得让她吃一点儿苦头。”高启回答。

“吃苦头？”梁清萍抬眸望天，“我这么努力的活着，去争去抢，不就是为了我的孩子不走我曾经走过的路？

宫外险恶，这宫内又何尝不是危机四伏？现在，我也不知道我这么做是对是错。

也许，我一味的包容月儿，是给龙渊留下了一个麻烦，月儿是龙渊的妹妹，不是他的女儿。”

“娘娘其实多虑了。昨日娘娘到成庆殿议事，公主殿下并没有听娘娘的话呆在长乐宫，而是到了泰安殿，安抚众人，巡视宫廷。

公主年纪虽小，却能分明是非，把握大局，并非娘娘所想那般。”高启回答。

“那你先前知道她能做出这样的事吗？”梁清萍回头看高启。

高启一愣。

“我的孩子若是真快乐，我就不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梁清萍低头，地上的石板发白，文理有些不那么清晰了。

郑家，慎睿夫人周氏端坐在太师椅上慢慢的品茶。

长安郡主的母亲赵氏陪坐在一旁。

两位长辈都一声不吭，长安郡主越发觉得浑身不自在。

“祖母，母亲，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长安郡主站起来拿了鞭子就要走。

“站住，坐下！什么时候长辈不发话，你就能先回去了？”周氏将茶盏放下了桌上，砰的一声。

长安郡主下意识的腿一软，坐了下去。

“母亲，若是没什么事，就让她先走吧。外面的人都还在等着她呢，总不好叫人说咱们郑府的人眼睛长在天上。”赵氏道。

“我要说的就是这件事。宁乐，你翅膀硬了啊，都能向皇后娘娘请命出城迎敌了，看来我这老婆子，你是不放在眼里了啊！

你说说，我平时都是怎么教你的？”周氏盯着长安郡主。

长安郡主舔了下嘴唇：“不张扬，莫嚣张，需收敛，言行慎。家与国，不可忘，君与臣，不可逾。

祖母，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保住兰陵城啊！如果孟安南真的打进来，谁能保证这城里的百姓不受牵连？”

“这就是理由？你是一个姑娘，就算你是大楚的长安郡主，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就算天塌下来，你袖手看着，也没人能说你什么。你这样接下来这趟差事，以后要人如何看你，如何看郑家？”周氏喋喋不休的道。

“母亲，那些人还能怎么说呢？不就是说乐乐厉害吗？要我看，姑娘家厉害些也没什么不好。

更何况，咱们本就是将门世家，家里的姑娘跟别人家的不一样，本就正常。再说，这件事皇后娘娘不也欣然赞许了吗？

不会有什么麻烦的。乐乐，你快些走吧，天不早了，莫耽误了巡防。”赵氏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