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南王出征在外,若是此时告知他太妃立世,镇南王定会十分悲痛,主帅不安,军心不稳,定会影响我大楚之战局,到时,我大楚这百万黎民又当如何?
故而臣认为,为太妃娘娘治丧,并非非镇南王不可。想来,太妃娘娘在天有灵,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为了自己,置家国天下于不顾。”太仆丞秦昭站出来道。
“臣也认为当先抓住这幕后主使,他杀害太妃,污蔑当朝皇后,又不知用什么方法迷惑了薄夫人的心智。
可见其野心勃勃,居心险恶,甚至,还有些让人防不胜防。若是不把此人绳之于法,我大楚怎安?”又有人出来道。
梁清萍没有回答,只等着云希把孟月明强行抱走,然后跟着宋锦时进了临时安置窦氏的地方。
这暖阁兴许本来是养花的,空气湿润,带着浓馥的花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薄凉生的夫人怎么会牵扯进来?”梁清萍头疼的道。
“属下也不知道,只知道有人说这边死了人,臣就带着人赶了过来,然后就看到了太妃娘娘的尸体和薄夫人。
薄夫人当时——有些神志不清,大声对所有人道是皇后娘娘让她杀了王太妃。
皇后娘娘怎么会让人杀王太妃呢?薄夫人可能是惊吓过度,可怜她家里还不满一岁的孩子——”宋锦时叹气道。
“你觉得,不是本宫让姚芷杀了王太妃?”梁清萍挑眉道。
宋锦时愣住,然后认真的观察梁清萍的表情,忽然笑了:“不是,因为皇后娘娘没有这个动机,而梁氏,只会想方设法拉拢王太妃,让窦氏一族和镇南王支持太子。”
“发生这样的事,能像你一样思考的人又能有几个呢?这个说法一旦传出去,那些只会人云亦云之人,便会用他们的口水把本宫这莫须有的罪名坐实,这样一想,还真是恶心。
昨日我们便猜测有人会在今日迎春宴上作妖,本以为孟安南就是变数,却没想到,真正的变数是姚芷。”梁清萍神色疲惫的道。
“祭天大典那里如何了?可有人守着?”梁清萍慢慢的走到了灵床前。
窦氏是中毒而死,七窍流血,脸上的污秽还没有擦去,看上去十分狰狞可怕,妃色的衣服也变得怨气十足。
饶是梁清萍自认见过不少这样可怖的场面,猛一看到,心里也一骇。
宋锦时及时走过来把盖着尸身的白布往上拉了一拉,“祭天大典那里,已经做好安排,如果二皇子只是按照大典顺序祭了天就回来,什么事也不会有。如果他有其他的异动,暗影会抓住他。”
梁清萍点头,转过身去,一只手捂住了胸口,真的是······
“姚芷呢?我想见见她。”梁清萍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开。
宋锦时道:“暂时先安置在永巷——并非是不顾她命妇身份,而是臣怕有人前往接触她。看管她的人都是暗影。薄大人对此也没有说什么。”
“是阿芷伤了小骥的心。”梁清萍幽幽的道。
这世上最不欠姚芷的人,就是薄凉生了吧,是他在危难之时,伸出援手救她于水火,是他在万人弃她而去之时,娶她为妻,为此不惜背上骂名,许她一世安稳。
孟文宣也说过此生只要梁清萍一个,但他后宫里还是住着那些莺莺燕燕,但是薄凉生的后院,只有姚芷。
许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人不少,真正做到的能有几个?梁清萍只见过薄凉生一个。
但是姚芷,做了这样的事,是谁指使的?她想做什么?毁了我还是毁了我的孩子?为姚家复仇吗?她是不是,还是放不下?
梁清萍闭上眼,身子晃了晃,真是中了心魔。
从花房暖阁出来,梁清萍就上了肩舆前往永巷。
永巷永远都是那么黑暗阴冷,仿佛沾染着无数的怨气。
梁清萍不想看见那潮湿的墙壁,就闭上了眼。
“皇后娘娘,永巷到了。”到了永巷关押犯人的独院门口,红筝出声提醒道。
“知道了。”梁清萍睁眼,起身下了肩舆,然后走了进去。
关押犯人的屋子总是那么凌乱,气味难闻,与窗外的阳光隔着十万八千里的样子。
“你们都下去吧。”梁清萍盯着靠在墙角坐着的姚芷道。
姚芷穿了一身浅粉色的衣服,猛一看,像是白衣,梁清萍的心跳停了一下。
红筝站在门口不肯离去,梁清萍回头看了她一眼:“你立在门口。”
得到梁清萍的允许,红筝才出门合上了门。
“阿芷,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梁清萍搬了一把椅子,放在了靠门的地方,然后直接坐下,无视了那些灰尘和污渍。
“成王败寇,有什么好说的呢?”姚芷仰着头看着窗缝透过来的阳光道。
“那关于小骥呢?对于他和孩子们,你就没有什么放不下的吗?”梁清萍往后靠着椅背,神色晦暗不明。
“说什么呢?薄凉生根本不爱我,他娶我,不过是因为刚好遇到了我,既可以取信于你和孟文宣,又可以不受妻族的牵制。
至于我的两个孩子,我只指望我死后,他顾念着那是他亲生孩子的份上,不要让康儿走上他的老路。”姚芷道。
“在你眼里,薄凉生就是弑父背祖的罪人,是吗?你觉得他现在也不在乎多一条杀妻是不是?
姚芷,我真是高看了你。我一直以为,你能明白别人的真心,却原来,在你眼里,只有利用和被利用。
那你还真是辛苦了,为了苟延残喘,重振姚氏,竟然搭上了自己十几年的光阴!”梁清萍站了起来道。
“对啊,我这么多年来忍得真是够了!为了让你相信我,我连自己的亲哥哥都不能多见,那可是我嫡亲的兄长!
还要跟薄凉生那个冷血无情的人虚以委蛇!浓情蜜意!他只需要一个听话的女人来担当他薄夫人的位置,而我只能顺从!
我委屈求全那么多年,他不帮我为姚家翻案那也算了,大哥都死了,我给姚家翻了案,又有谁来掌管姚家呢?
合该是姚家的命数!那慧儿呢?慧儿是他的亲生女儿!是他在慧儿小时候抱着她说,要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给她!
可结果呢?他说谁都可以去做太子妃,唯独薄慧不行!为什么?因为她的生母是个罪臣之后!
还有你,梁清萍!我姚家待你不薄吧?可是姚家败落的时候你做了什么呢?袖手旁观?落井下石?
嫁给我父亲的仇人,你很开心吧?我一直都想知道,你小时候说我的父亲就像你父亲这样的话的时候,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是不是在想,哼,就算你是当朝丞相,那又怎么样,还不是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间?
梁清萍,你难道就不会觉得愧疚吗?”姚芷站了起来,越说越激动,最后冲了过来,一把揪住了梁清萍的衣领,将梁清萍推到了门后,发出砰的一声。
红筝立刻在门外询问:“娘娘,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你们退后。”梁清萍用力推开了姚芷的手,看着张牙舞爪的姚芷,大笑。
姚芷被她没头没脑的笑弄懵了,“不许笑!”
“为什么不许?因为你也知道,你又可怜又可悲吗?”梁清萍边笑边道。
姚芷睁大了眼,再次去伸手扯梁清萍的衣服,梁清萍一把推开了她。
“你这个可怜虫,你什么都不知道,还自以为是,你觉得你在给姚家伸冤,在替姚飞捷报仇是不是?
我告诉你,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被人利用个彻底,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姚家养出你这样的女儿,还真是养出来一条好狗!
你说姚济才像亲生父亲一样照顾我,那你知不知道,是他,害得我父亲断了一条腿,再也无法踏上仕途?
也是他,为了阻止我父亲发现他和端王与北汉人勾结,害死了我的母亲,他的亲妹妹!
你还觉得,你那个哥哥姚飞捷对我掏心掏肺,我却忘恩负义,嫁给了你们的仇人是不是?
那我问你,我最孤独最无助的时候,你们在哪里?你们可有帮助我,告诉我该怎么做?
没有,都没有!是孟文宣,在夜里偷偷来看我,告诉我,不要害怕!
也是他,在我生无可恋的时候,陪在我身边。
你一直觉得薄凉生去救你目的不纯是不是?没错,是我告诉孟文宣,我不想欠姚济才的人情,所以让他去救你们母女,只是,恰巧去的人是薄凉生而已。
没错,我愿意欠孟文宣的,欠他一辈子,用一辈子还他,可是和你们,我只想与你们恩断义绝,一刀两断!
你知不知道,去年迎春宴的时候,是他勾结了宇文馥给我的渊儿投毒,还想绑走我?
那个时候,你知道我有多后悔留了他一命吗?就跟现在后悔当初救了你一样!”梁清萍掐住了姚芷的脖子,推着她一直到撞到了后面的墙壁。
姚芷挣扎着,露出绝望和了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