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薄凉生应下来,行礼想走,梁清萍却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小骥,我问你一件事,你可要如实回答我。”
“娘娘请说,小骥绝无欺瞒。”薄凉生弯腰行礼,拱手向上。
“你想慧儿做渊儿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吗?”梁清萍直视着薄凉生道。
薄凉生抬起头来与梁清萍对视,目光坦荡。
“抱歉,我太激动了,也许我不该问,但是我必须知道。凉生,小骥,你会让薄慧嫁给龙渊吗?”梁清萍叹气,两只手捂住了脸。
“我不想,只不过,有些事,也不是我说了算,所以我只能说我不会主动让她入东宫。梁小姐,你又是怎么想的呢?”薄凉生反问。
梁清萍摇头,“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孟文宣一贯打压那些世家大族,孟龙渊如果想要迎娶太子妃,自然不能在他们中挑选,否则就是在跟自己的父亲为敌,那么,最好的选择自然是郑家和薄家。
郑家是大楚的脊梁,郑家军是大楚的铁壁铜墙,娶了长安郡主郑宁乐,就相当于握住了一半郑家的军权。
而窝在薄凉生手里的薄家,自然是庶民出身的官派领袖,是孟文宣的左臂右膀,做了他的女婿,就是和半个朝廷成了一体。
这虽然是最好的选择,但却不一定是最对的选择,那个被选中的女子,是要陪伴龙渊一辈子的。
做母亲的就是这样,什么好的东西自己有了,也希望自己的孩子拥有,但是牢固的权势和情爱想必,究竟哪个更重要呢?
梁清萍自己也不清楚,如果当初自己赌错了,孟文宣输的一塌涂地,自己会不会后悔选择跟了他。
必须要让孟龙渊回来,而且我还要亲眼见见那个宁芳姑娘,看看她究竟是何方神圣。梁清萍心道。
然而梁清萍思量再三,悄悄地给孟龙渊送去书信要他回兰陵后,第二日,就有了一件事,让她如鲠在喉。
成庆殿上,有礼官大夫上奏称祭天之礼和迎春宴的主持者需要早些定下。
继而,就有人称请孟文宣回京,或者是请太子归朝,代理朝政——国君不在,储君当立,接着便有人说皇后当政乃陛下钦定,皇命为上,不可违逆······
争论之中,终于有人提到了,若是皇帝或者太子都不能在大典之前赶回,可以由二皇子孟安南代劳,他也是皇家男丁。
梁清萍笑着制止了争吵不休的大臣,慢条斯理的道:“这两个大典关系着我大楚的国运,诸位大人如此上心是好事。
这是这人选上,诸位却是不用再费心了。昨日本宫收到了陛下的家书,提及此事。陛下以为,由太子回京主持这两大庆典,最为妥当,并已经亲自修书前往。
想来,不出几日,我儿龙渊自会回京。诸位大夫只管按照惯例准备就是。”
“原来陛下早就有了定夺,臣等食君之俸,却不及陛下远虑,实在是惭愧。”夏子濯道。
其他人纷纷跟着附和,梁清萍却只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世家诸人的脸色。
“诸位大人可还有其他的事要说?金大人,本宫看你面色不好,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梁清萍一只手托腮,一只手搭在书案上,葱白的手,水红的指甲,两枚细长尖锐的金护甲。
被点了名字的金海心一紧,然后慌忙出列道:“臣并无要是。”
“既然没有要事,金大人就到城外祭坛去走一趟吧。”梁清萍似笑非笑的道。
金海忙领旨谢恩,等到散朝后,心有余悸的拍着胸口,然后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他,才转身往楚文馆去。
这个时候,楚文馆还没有下课,金祺瑞还跟随二皇子孟安南在殿内听讲。
门外的小书童进去通报了,不一会儿,金祺瑞就从偏门溜了出去。
金祺瑞身材肥胖,容易出汗,殿内又生着火龙,暖和的很,所以出来时只穿了单衣。
金海见了,慌道:“怎么穿的这么薄出来?我在外面多等一下没关系的。再着急也该加件衣裳出来啊!”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有什么事儿就不能回去再说吗?”金祺瑞皱着眉头,立在廊下,不肯再往前走一步。
金海立在台阶下花树的旁边,听了这话,又见他不肯下来,冲着他招手:“你下来啊!”
金祺瑞左右看了看,有些不耐烦,蹭蹭两步下来,站到了金海旁边,身量已经和金海差不多高了,他不悦的道:“到底什么事儿啊?神神秘秘的。”
“你跟我说实话,昨天你带着那个小厮到底去哪儿了?怎么没回来?”金海压低了声音,严肃的问。
“能去哪儿,不就是支他跑腿去了吗?说不准是人家看天色晚了,所以就留他住一晚呢。这你也管!”金祺瑞更加不耐烦,转身就想走。
金海一把拉住了他的领子:“你当我不知道?你昨天带着人去了旗胜酒楼,然后回来时就剩下了你自个儿!说,你们是不是在里面惹了麻烦?
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有些人不是咱们家惹得起的!躲都躲不及!你怎么就是不听?”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金祺瑞站住了脚,推开了金海的手,“躲躲躲,你就知道躲!
你不想招惹人家,人家就不来找你了吗?就你这点气量,怪不得到现在金家都翻不了身!”
“祺瑞!”金海的身子颤抖着,花白的头发、胡子,都跟着抖动,声音也跟着发颤。
“别摆出这样子!给谁看呢!”金祺瑞的脸色更难看了,“你这时候觉得委屈了,知道害怕了,那你怎么不想想我姐姐?
当初你把她送宫里的时候,怎么不为她想想?现在她被人害死了,你连个声都不敢吭!还有脸对我说这话!你自己想当缩头乌龟就算了,别带我!”
“不是!祺儿我那是没办法!皇后娘娘指名要人,我能怎么办?谁让她年龄正好呢!”金海伸出手想拉儿子,却又没敢,只是举起双手,颤抖着,然后放下来。
金祺瑞把腿就要走,金海这回使劲儿拉住了他:“瑞儿,你安分些。祺儿的事,已经那样了,我不能再把你搭进去了。
皇家的事,哪里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掺和的!收手吧!”
“我的事,你别管!”金祺瑞使劲儿掰开金海的手,然后往台阶上走。
远远的镂空的花墙后面,长乐公主孟月明和敏乡君薄慧立在那里,看着父子两个的闹剧。
孟月明伸出手指敲了敲花墙上画的父慈子孝的画图,微微笑着道:“你说的事我已经想过了,凭什么男子能上学堂,我们就只能自己请个西席先生?
不过,我想着没几个人愿意跟那些公子哥儿坐一块,就是心里想,恐怕也没那个胆子,所以特意挑了上林苑那边的梅园。
有花有湖,累了还可以出去散散心,平常又没有那么多人去,也自在。”
“那倒是好,只是不知道皇后娘娘到底会不会同意。如今陛下征战在外,太子殿下也在外巡游。
皇后娘娘一人操持大局,怕是身心俱疲,就怕我们再给她招惹麻烦。”薄慧垂着头微笑着道。
“有我在,能出什么大事?再说了,到时候长安表姐也会来,就算真的有人要打要杀,还怕什么?”孟月明开心的道,然后转身。
薄慧脸上的表情僵了僵,不知道到底是要嘲笑还是如何。
远处一个小宫女疾步走了过来,然后在云希的耳边说了什么,云希听完挥手让她下去,然后走过来在孟月明耳边汇报。
孟月明听完,轻蔑的笑了一声,然后笑道:“应该的嘛,那本公主也去瞧瞧?”
薄慧不明所以的看向她,孟月明开心的笑道:“慧姐姐,又要过年了呢,新年新年宴也不会冷清呢。”
“你的意思是?”薄慧微微蹙眉,不知道她到底想指什么。
“母后下旨把静音庵的人都接了回来,合共团聚,自然是热闹的。”孟月明皮笑肉不笑的道。
薄慧不知道如何附和的时候,孟月明已经转了身,“我要去见母后,反正那些人回来,整个宫里都要修整,不如顺便把我挑中的地方也规整规整,省的再多找人一趟。”
“也好,恭送公主。”薄慧曲膝行礼目送孟月明远去,心里却还是有些别扭。
不知道怎么回事,孟月明就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原来,她可从来都没有让自己行过礼,也很少追究别人是否行礼,但是不知道最近怎么就变得这么在乎。
前几日甚至还是打伤了一个没有向她行礼的宫女,真是奇怪。而更重要的是,她的性格也变得飘忽不定,脸色更是说变就变,即便是跟她一起长大的自己,都有些摸不准她在想什么了。
薄慧把目光钉在了跟在孟月明身后的云希身上,也许这个丫头知道些什么呢,毕竟她可是日夜不离孟月明左右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