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答上来的问话最多,就能拿到最多,这个时候青之往往都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可是到了最后,父亲会把自己的给了青之。
“青之的心思不在这些学问上呢。”父亲喜欢捧着青之的头这样说,跟捧着一颗大萝卜似的。
青之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噗嗤一声。
孟龙渊本来一会儿看看她,一会儿看看炉火,她这么一笑,他便跟着笑了:“我的想法就这么明显吗?”
“殿下在想什么?”青之抬头看他。
“青之在想什么?”孟龙渊反问。
青之长长的嗯了一声,然后调皮的道:“我在想,殿下每天吃那么多,怎么没有吃成个大胖子?”
“没办法,天生的。”孟龙渊一只胳膊放在小几上支着头,得意洋洋的道:“我们孟家的人,就是天生龙章凤姿,没办法啊——”
“嗯,原来如此。”青之装模作样的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
“你怎么不问我刚才想什么了?”孟龙渊追问。
“哦,那殿下方才在想什么?”青之问,然后伸手拿火钳拨了拨灰。
淡淡的烤番薯香味飘了出来,孟龙渊往前挪了挪,“快好了吗?”
“才好了一点,还远呢。”青之把冷了的灰扒开,又往上加了点冒着热气的热灰。
孟龙渊点头,继续往前挪,“我都闻到香气了,应该差不多了吧?”
“都说了还不行。”青之无奈的道。
香味儿越来越浓,越来越浓,孟龙渊也离火炉越来越近,几乎要贴着青之坐着了。
青之只关注着火炉和番薯,根本没注意到悄悄蹭过来的孟龙渊。
“好了,差不多了!”青之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忙准备把番薯拿出来,火钳往后一退,她的手正好撞到了孟龙渊的脸上。
孟龙渊哎呦了一声,青之吓了一跳,手一松,火钳夹着的热番薯掉了下来,落到了青之脚上。
青之立刻叫了一声,孟龙渊眼疾手快的一巴掌把番薯扇飞,然后关切的问:“怎么样?还疼吗?”
“还行,没事了。”青之啜泣着,真是太烫了。
“真的没事儿?要不让太医来看看?”孟龙渊说着就要起身出去叫太医。
“殿下,奴婢没事儿,只不过是小事一桩。”青之拉住了孟龙渊道,若是太子殿下去传太医来给一个宫女诊治,该传出多少闲言碎语,而有一个宁芳还不够吗?
孟龙渊退了回来,轻轻的蹲下去,慢慢的脱下了青之的鞋,然后解开了她的袜子,白嫩的脚上一大片红。
“疼吗?”孟龙渊问。
青之推开了他,穿上袜子,却因为脚面肿了起来穿不上鞋,只得把脚缩进了裙子里。
孟龙渊往后退了退,跪坐在那里,欲言又止的样子。
青之红着眼眶,坐了一会儿,又拿起火钳子去拿剩下的番薯,取出来后送到了孟龙渊的面前。
“不想吃了。”孟龙渊赌气道。
“那就不吃了。”青之也生气的道,这人好端端的生什么气?就算我撞了你一下,我不也遭报应,被烫了一下吗?
等到了黄昏时,队伍停下来准备扎营过夜,青之立刻下了车。
孟龙渊伸手想拦没有拦住,只得眼看着她跛脚出去。
等了半天,钟离高阳先凑了上来:“咦——这车上怎么一股子烤番薯味儿啊!还是酸的。”
孟龙渊白了他一眼,自己起身下了马车:“罚你吃三天番薯,别的连口水都不准喝。”
“那也太不人道了吧?关我什么事啊?”钟离高阳道。
孟龙渊反身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转身走了。
“我又弄错什么了吗?我这不也是好心吗?怎么就没有好报呢?”钟离高阳摸着脑袋道。
“什么好心没有好报?钟离大人做了什么好事?不如说给青之听听。”不知何时去而复返的青之突然开口道,吓得钟离高阳差点跳起来。
看到钟离高阳的反应,青之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希望钟离大人明白自己的身份和指责,否则,到时候可怨不了别人了。”
“不是,青之,你这是什么意思?”钟离高阳变了脸色。
青之慢慢的从他身边走过,经过时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道:“你的左肩还好吗?”
左肩——钟离高阳下意识的摸向左肩,但是那里什么也没有,可是那个印记是烫在他心里的。
她怎么知道?钟离高阳回头去看,青之早已经没了影子。
青之是羽翎卫?钟离高阳的心像是被狠狠的揪了起来,果然,皇后娘娘不会真的随意指派一个普通宫女来到这里。
她知道,羽翎卫的左肩上,会有一个印记,而两种羽翎卫身上反而没有,一种是资历深的细作,深受信任,担心暴露,一种是,资历欠缺,不足得到认可。
本来,钟离高阳曾经有机会得到它的,只是,太子遇刺,姚墨身死,皇后娘娘震怒,认为是羽翎卫没有尽到提前通禀的职责。
本该接受刺青的钟离高阳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趁着孟龙渊睡着挣扎着跑了出去,结果,自然是失望。
钟离高阳像是被人当面打了一巴掌,这算什么,认为我做的还不够好,所以派人来监督我,代替我吗?那为什么不干脆直接以渎职罪杀了我?
遗憾的是,事实并非钟离高阳想的那样,是羽翎卫的人,不是青之,而是青之的父亲。
青之的父亲空有一腔报国之心,却被贪官奸佞压迫,过着贫寒又提心吊胆的生活。
一次赈灾,他抱着必死之心越级向上送了密信,举报了自己的上级克扣赈灾粮饷,这封信没有走出城,却到了羽翎卫的手里。
凭借着羽翎卫的力量,青之的父亲成了洹阴小城的父母官,从此,他开始一一实现自己的抱负。
他自己,也成为了羽翎卫的一员,但是,青之并不是。
“羽翎卫的身份,虽然很好,但却见不得光,青之,为父还是想,你就平平安安进宫去,老老实实挨到出宫的年纪,也就够了。”
青之闭上了眼,任由夜风吹到她的脸上,身上,散乱的发丝飞扬起来,和夜幕交织。
但是,父亲,你没有教给我如何管住我的心啊!
洹阴那么远,出宫的日子也遥遥无期,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远处,是营地的篝火。
营地边,孟龙渊望着青之的方向,想走过来却硬生生将自己的脚钉在了地上。
各种影子交错成的黑暗里,宁芳走了出来,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放了高颈酒壶和两个银酒杯。
“殿下,外面冷,不如喝点酒暖暖身子吧。”宁芳的大眼睛里像是含着水雾,含情脉脉的样子,我见犹怜。
孟龙渊回头看她,眸子里的情愫不分明。
宁芳笑着倒了酒,将酒杯送到了孟龙渊身前。
孟龙渊伸手接过,仰脖一口饮尽。
“回去吧,更深露重。”孟龙渊不知道是在跟自己说,还是在跟宁芳说。
宁芳屈膝行李恭送他,抬头看时,正正好青之看过来。
宁芳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容,青之微微一笑,悠悠的从她身侧经过。
宁芳静静的凝视着青之远去的身影,唇角慢慢扬起。
次日清晨青之起来的时候,就听到小宫女的议论:
“那个宁芳还真有本事,居然就这样爬上了殿下的床!那殿下的床也太好爬了吧?”
“人家长得好看啊!就你这样,只怕还没进殿下的门就被赶出来了吧?”
“得了吧,我就是个奴才的命,可不敢攀那个高枝!我啊,还是老老实实在这里洗菜摘菜吧!跟着青之姑姑多好啊!”
“也是,你看被派去伺候宁芳的那几个,一会儿端茶一会儿要水的,比正经主子都讲究,她以前真的是个穷丫头吗?”
“那谁知道呢?不过,听说太子打算让她做个选侍呢,只是呢,这件事怕皇后娘娘那里过不了。但是,她身边的人都开始改口了。
你瞧着吧,回了宫,皇后娘娘要是瞧不上她,不点这个头,有她的好果子吃。”
“那以后我们也要这样叫她?真是奇怪呢。我记得,有律令说行军不得带家眷的,那太子带着她,不就是违了律例?”
“都在说什么呢?今天的早膳准备妥当了吗?”青之站到了门口,伸手敲了敲门板。
两个碎嘴的小宫女立刻吓得闭上了嘴,埋下了头。
青之笑着道:“怎么不说话了,刚才说的不是还很高兴吗?难道是什么不能跟我说的事?”
两个小宫女中一个胆子稍微大一点的抬头鼓起勇气道:“是那个宁芳小姐那里,他们都在说,太子要封她做选侍。”
“哦?那太子殿下的旨意可传来了?如果她成为了选侍,就是主子,送去的份例也要跟着变的。”青之抬脚走了进来,白色的裙裾微动。
“并没有。”两个人齐齐回答。
“既然没有,那就做好你们的份内事,勿要再妄议他人是非,不要出了宫门,就忘了宫规。”青之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