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每次,他都坐的端正笔直,跟那些老夫子一样要求的一样,遗憾的是,那些老夫子通常课都没有上完,自己就趴下了。
倒是那个金祺瑞,初见的时候瘦小胆怯,这会儿,已经是肥头胖耳,可见好东西没少吃,但是以金家的家境,确实还不够那些世家子看的,又怎么肯和他勾肩搭背,饮酒作乐?
难道区区伴读的身份就能够让卢家和公孙家的公子折腰?他们可都没有世子哥哥示好呢,总不能说二皇子的侍读比太子的侍读更有前途吧?
长秋宫里,梁清萍疑惑不解的翻看着何进的履历。
十六岁从军,作战英勇,被孟文宣赏识,调到身边做了侍卫,之后立下军功又调回了军营,但并没有像别人一样记录下什么时候立下了什么功劳。
这之后,这个何进都没有再上战场,也没有了记载,直到孟文宣班师回朝论功行赏,他也在封赏之列,却也是个小官。
然后他便再无升迁贬谪,像是这世上没了这个人一样,可是又没有记下他的死。
“这个何进,身上有什么事?”梁清萍合上了文书道。
红筝只悄悄的往茶杯里添茶,然后提着白瓷茶壶退了出去。
侍立在侧的高启神色肃穆,却没有开口,只是将另一份文书递了上来。
梁清萍打开看了,脸上的疑惑不少反增:“弓马娴熟,文韬武略,深得军士拥护。麾下战士,屡次夺魁,这样的能人,孟文宣为何视若无睹?”
高启绷着嘴,像是怕一张嘴就吐出来什么。
红筝回来,高启就伸着脖子冲她使劲儿,像是让她出去。
红筝伸手指了指外面,用口型问:“出去?”
梁清萍恰巧抬头,惊讶的道:“你们两个有什么不能说的,打什么哑谜?”
“娘娘,天不早了,这事儿反正也没个结论,不如还是早些歇息吧,累垮了身子,可就不好了。”高启笑着道,然后伸手去挪灯。
红筝一听,立刻接话道:“那奴婢去准备,娘娘睡之前还要用些夜宵吗?”
“不用了。”梁清萍揉了揉额头,然后问:“秀文那边怎么样了?让她做的事,可都准备妥了?”
“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酒楼的地方就选在了京口布庄东边那条街上,不过名字还没有定下呢。
臣本是想等明天再回禀娘娘的,没想到娘娘却在这会儿问起来了。这名字的事,娘娘看怎么办?”高启殷切得问。
“大军出征,这酒楼是为了出征而开,就叫旗胜酒楼吧。”梁清萍转身道,希望楚军旗开得胜,孟文宣平安归来,大楚从此无征战,百姓们能够休养生息。
“这名字好,那臣这就派人去告诉秀文一声。”高启立刻道,然后脚步匆匆的跑了出去。
红筝一脸的莫名其妙,怎么高大人这么着急的样子?
“去跟着他,看他做什么。”梁清萍回过身来对红筝道。
红筝愣愣的看着梁清萍,梁清萍推了她一把,“快去啊!”
红筝立刻匆匆屈膝行李追了出去,梁清萍捂着额头,这个高启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肯定藏了什么事儿。
坐下喝了口茶,才觉得腹内饥饿,梁清萍叫了人来传膳。
守在门外的小宫女进来,梁清萍想要传膳,却猛然想起今日用了饭,女儿孟月明走的时候不大开心的样子,可是自己却没有顾得上她,这会儿天又太晚了,也不知道她自己在宫里用了晚饭没有,吃的可还好。
“长乐公主那里可有什么消息?她用了晚膳了吗?”梁清萍问道。
“回娘娘的话,今日长乐公主从长秋宫回去后召了几位世家小姐前来赏雪,一起游玩了一个下午,日落时分诸人散去,长乐宫就摆了晚膳,然后早早的熄了灯。
听送膳的宫人说,长乐公主吃的并不多,不过,倒是喝了两碗姜汤。”小宫女认认真真的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找了人来玩?都有谁家的孩子?”梁清萍有些奇怪的道,怎么好端端的就想起召那些小姐到宫里来了?
“听说有长安郡主,太平侯府的嫡小姐,还有其他的几位,奴婢不记得了。另外就是敏乡君先进宫找的公主。”小宫女回答,有点害怕,生怕梁清萍责怪她连个人名都记不住。
“慧儿?她进宫了?我怎么不知道?”梁清萍更加疑惑了,怎么薄慧进宫都不需要人通报的吗?我自己一点儿也不知道?
“娘娘忘了?”小宫女说完又自觉失言,头低的更低了,“来人通报说敏乡君来给娘娘送东西的时候,娘娘说了准,但当时娘娘在看折子,然后就到了现在。
敏乡君当时来了就没让人再打扰娘娘,直接去了长乐宫。”
“哦——”梁清萍想起来了一点儿,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竟然忙忘了。
“她送了什么东西来?”梁清萍又问,有来有往,要想回礼,总要知道对方给了自己什么吧。
“红筝姐姐放到偏殿了,奴婢去取。”小宫女道。
梁清萍点了头,又慢慢的喝了一口茶,脑子里却想着姚芷和薄慧母女两个。
上次姚芷在宫里提过太子妃一事后,听说就与薄凉生不是很和睦,而如今孟文宣出征在外,自己又有很多用得到薄凉生的地方,姚芷不会又把这个念头捡起来了吧?
可以不用薄凉生,让他去墙角画圈,但是决不能在这个时候提太子妃的事情,更不能定下太子妃的人选,不然兰陵城就会烂成一锅粥。
“娘娘,东西拿来了。”小宫女捧着锦盒回来。
梁清萍打开一看,却原来只是一盘糕点,只不过这糕点的样子,像是在哪里见过。
“放在桌子上吧,你先下去,让人准备宵夜和香汤。”梁清萍挥了挥手。
这糕点是在哪里见过呢?梁清萍拖着腮偎在椅背上,想着想着,就闭上了眼。
“表姐,你还好吗?”姚芷穿着一身带着大片红花的白衣站在梁清萍的面前。
梁清萍疑惑的道:“阿芷,你怎么来了?这么晚了,你是怎么进宫来的?怎么都不让人提前说一声呢?小骥知道吗?”
“他知不知道重要吗?反正我在他心里也没那么重要。”姚芷惨然一笑,然后伸出手来,上面放着一块糕点,“表姐,这是我新学的糕点,你尝尝看啊!”
梁清萍想伸手去接,却发现姚芷瞬间就到了自己的眼前,而她衣服上的红色根本不是花样,而像是晕染开的鲜血。
梁清萍大惊失色,“阿芷,你怎么了?”
“表姐,我没怎么啊!”姚芷的声音变得飘渺,样子也变得模糊。
梁清萍下意识的伸手去拉她,却碰到了桌子上的茶杯,杯子咕噜一声掉了下来,摔得粉碎。
梁清萍自己也从梦里惊醒,这才意识到刚才那只是一个噩梦。
梁清萍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命进来的宫人打扫了地方,自己进了内室。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这是什么预兆吗?阿芷,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姚芷并没有什么地方不好,除了对姚氏的往事念念不忘,身在姚家,耳熏目染,都是以姚家为上,难怪她放不下,就像姚飞捷一样,执迷不悟。
难道这是姚氏的通病,身上留有姚氏的血脉的人,都会有着近乎疯狂的执着?就像,我这辈子只想死死的抓住孟文宣一样?
这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啊!要担心姚芷吗?要防备她吗?可若是防备她,很容易让人理解为我是在防备薄凉生,毕竟他们是夫妻。
就算是为了两个孩子,薄凉生也不会选择置之不理吧?那毕竟是他孩子的母亲。
梁清萍头疼的躺到了床上,这个梦到底意味着什么?姚芷,糕点,糕点,姚芷,姚芷,糕点——
“表姐,这是我新学的糕点,你尝尝看啊!”这句话姚芷曾经说过!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了,具体低的时间已经记不起来了,但那应该是孟文宣刚刚称帝不久后。
孟文宣是个疯狂而大胆的人,敢做天下人都不敢做的事,比如说,皇帝还没做三天,就要亲自去打仗,而把国家大局全都丢给他的皇后,他那个出身低微,染指贱业,背弃家族的梁氏皇后。
兰陵城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整个大楚都还置身于战争的泥潭里,这座代表着楚人希望的老城百业待兴。
以女流之身登上殿堂的梁清萍,面对的不只是残破的城墙,萧条的百业,还有争权夺利的世家,勾心斗角的权臣,蠢蠢欲动的西宫。
薄凉生究竟在梁清萍身边充当什么角色呢?其实梁清萍也说不清楚,当初她帮薄凉生,并不算什么大的恩惠,就连举手之劳都算不上,充其量只是狐假虎威,虚张声势,吓走了那莽汉。
可是薄凉生帮梁清萍的,却不只一丁半点,不管是自愿的还是被孟文宣逼得,帮她料理梁俊恩的丧事,替她寻回流放在外的姚夫人和姚芷,助她归拢人心,维持朝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