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这是谁啊!”急匆匆跑出来的全福和梁清云撞到了一起,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当下惨叫起来。
梁清云往后退了两步,蔫蔫的道:“怎么是你?姐夫让你来找谁啊?”
“小国舅?”全福蹭的跳起来,一手拉住了梁清云,另一只手冲着宋锦时挥了挥:“宋大人,陛下有要事召见你呢!”
宋锦时大步走了过来,歪着头打量全福拉着梁清云的手,全福另一只手拉住他就往宫内走,宋锦时挑眉问:“这是几个意思?”
“陛下急着见两位呢!两位大人快走吧!去晚了,陛下非扒了奴才的皮不可!”全福急道。
宋锦时被全福拖着走,顺便打量一眼梁清云,见梁清云一脸的生无可恋,遂叫他:“小国舅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愁的慌。宋大人,你说,这白骨案背后到底是什么?”梁清云转过头来看他。
梁清云的相貌没有如孟文宣那样经过战火洗礼的阳刚,也没有薄凉生那种时刻给人一种板着脸的严峻,即便在禁军中呆过,身上也是很浓的书卷气,让人觉得他文弱。
而那张脸,就有了柔和的感觉,再加上年轻,便又带上了些稚气,也难怪每次那些世家老臣攻击他时总说他是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儿。
这小国舅其实是个水晶人,心里想什么,脸上都写着,在帝后面前更是不遮掩,虽然称得上位高,却不揽权,更不仗势欺人,比着那些仗着祖上功勋作威作福的强了不知多少。
宋锦时想着,就没有回答,梁清云便全当他也不知道,又长叹了一口气,任由全福拖着他走。
全福随了杨秋,白白胖胖,多走一些就累的气喘吁吁,大汗淋漓,更何况还拖着两个人走。
奈何这两位爷爷真的像不会走一样,等他把人“请”到太极殿,累的一屁股坐在门外的台阶上,可累死了!
“起来起来!”杨秋从里面出来踢了他一脚,“瞧你这个样!”
“师傅,你是——”全福站起来道。
“别跟我说废话,去太常寺把太常卿叫来,里面陛下要问南蛮王封王大典的事呢。”杨秋打断了全福的话,拍了他一巴掌。
全福瘪嘴,然后转身往外疾步走,走了没几步,又是一路小跑。
另一边,梁清萍高座在玉和宫的主位上,看着脸如死灰的郝婕妤像石头一样跪在地上。
红筝立在梁清萍的身边,静静的站着,不敢说话也不敢动,觉得室内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
殿内只有她们三人,红筝一眨不眨的盯着郝婕妤,生怕郝婕妤突然做什么。
“娘娘,郝婕妤的贴身宫女已经招了。”门外传来高启的声音。
郝婕妤像被人扎了一刀一样猛地站起来,身子晃了晃,用一种极度仇恨的眼神看着梁清萍。
红筝下意识的站到了梁清萍的身前,梁清萍拉开了红筝,从主位上起身,然后慢慢的走下来。
玄色的凤袍绣满了金色鸢尾,美丽妖娆风情,袖口处露出鲜红的内衬,洁白纤细的手腕,修长的手上戴着金色累丝护甲。
“恨我?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梁清萍站在离郝婕妤三步远的地方,风度优雅,与之成为对比的是郝婕妤宛若一头已经走到绝路的困兽。
“但这条路是你逼我选的!”郝婕妤尖叫着道,她伸出一只手指着梁清萍,“都是因为你!”
“没错,都是因为我,可是,如果你真的不想进宫,难道会没有办法?说到底,还是你自己不够坚定,却为什么要反过来怪我?
难道,是我让你勾·引了王鹤?难道,是我让人杀死了知情的宫婢?郝婕妤,你真的很好,比我想的好一千倍一万倍。”梁清萍往前走了一步,更加逼近郝婕妤。
“你别过来!”郝婕妤大叫着往后退,“我和王鹤是真心相爱!梁清萍,是你一个人独霸了圣人的恩宠,还要我们都陪着你做这笼中鸟!
我们只是想像别人一样,可你却偏要我们生不如死!你已经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不满足?”
梁清萍看着她不说话,郝婕妤凄声惨笑,“你是尊贵的皇后娘娘,太子的生母,未来的皇太后,你遇到两位了愿意一辈子把你捧在手心里的男人!”
“可是我们呢?你制衡前朝的棋子,我们夫君眼里的草芥!同为陛下的妻妾,皇后娘娘与陛下红烛暖帐,我们这些人却要孤枕独眠!
太子和长乐公主在娘娘面前承欢膝下,我们这些人却只能老死于宫墙之内,死后连丧仪都未必有!
是!我是不知廉耻,不守妇道,与王鹤有了私情,可是,他待我是真心的!这么多年来,是他一直守着我身边!”
“所以你便什么都不顾了?”梁清萍的眉目上也染上了忧伤,“可他负了你。”
“不可能!王鹤说过,就是死他也不会负了我!如果你没有拉住我,我们现在已经在黄泉路上遇见了!
他现在一定在怪我!恼我为什么没有赴约!”郝婕妤赤红了眼,猛地扑过来,抓住了梁清萍的肩膀猛晃,“都是你的错!”
“我的错?”梁清萍语中半是嘲讽,半是怜悯,“将王鹤带进来。”
王鹤被人压了上来,虽然已经鼻青脸肿,但仍旧可以看出,他原本的样貌不会太差。
“王鹤,卢家的青梅酒,滋味如何?”梁清萍俯视着王鹤道。
听到这话,王鹤颤抖着往后退缩。
梁清萍回头去看郝婕妤,郝婕妤瞪大了眼睛看着王鹤,似乎是不明白为何她的暗号发出后王鹤没有像约定的那样死去,又或者是疑惑王鹤如何就与卢家有了关系。
“把他的嘴解开。”梁清萍示意王鹤身后的两个小内监。
一解开嘴,王鹤就一边叩头一边求饶:“皇后娘娘饶命啊!奴才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郝婕妤应当知道卢氏吧?兰陵卢氏,文学大宗,熬死了姚氏,耗死了公孙,如今于清贵可是独占鳌首。”梁清萍折身回到主位上,懒懒的靠着椅背,像是被抽去了骨头。
“王鹤——”郝婕妤叫了王鹤一声,千言万语都融进这两个字。
王鹤抬头看了郝婕妤一眼,像是受到了极度的惊吓,然后迅速的低下头去。
高启看了梁清萍一眼,站了出来,将从王鹤身上找到的证物一一拿了出来,一件一件质问,直说的王鹤哑口无言。
郝婕妤从始至终都站在那里保持着沉默,像一尊没有情感的雕塑。
最后王鹤被带了下去,郝婕妤看着他被人拖下去,转身道:“皇后娘娘真是心狠啊,要杀便杀,连最后一点念想都不给我留。”
红筝想要出声训斥郝婕妤却被梁清萍拦住,梁清萍没有再看郝婕妤一眼,直接走了出去,红筝低头跟在她的身后,神色严肃。
“梁清萍,你会遭报应的!”郝婕妤在殿内撕心裂肺的叫喊。
梁清萍站在玉和宫正殿的门外,慢慢说了四个字,“执迷不悟”。
玉和宫的青藤被铲除了几株,画廊边空了一大片,新种下的紫藤枝叶纤纤,在春风里微晃。
“娘娘,婕妤郝氏秽乱宫闱,虐杀宫婢,污蔑皇室,将其治罪的诏书已经拟好了。”高启呈上两份绢书。
梁清萍看了一眼,一道赐死婕妤郝氏,一道是问责郝家,贬其出兰陵,最后一道,已经加盖了国玺。
“慎思殿后湖白骨案可以结案了。这上面,盖上凤印吧。”梁清萍的声线没有起伏,只带这红筝离开。
高启恭送梁清萍离开,然后着人取来凤印盖上,直接进去宣了凤旨,再亲自送了凤印回长秋宫。
长秋宫内,梁清萍一人在窗边独坐,想着郝婕妤那句话,梁清萍,你会遭报应的。
后宫内,女人之间的争斗从来都没有休止,即便孟文宣没有给她们恩宠,也有抱着无限希望进宫的女人,比如公孙芳华。
有了第一批进宫的女人,就会有第二批,拦是拦不住的,孟文宣的后宫只是比前几位楚皇清净了那么一点罢了。
可谁知道这暗中,还有多少郝婕妤这样的人呢?而孟文宣说的,把她们全都送进静音庵祈福,似乎又太过分了。
梁清萍犹豫着,而梁清云此时此刻恨不得以头抢地,姐夫真是亲的,这么快就把事儿做好了,自己可以歇了,呜呜呜~~~
(小国舅好像忘了,这个倒霉差事本来就是孟文宣硬塞给他的······)
“小国舅,回回神,虽然案子结了,可还有那么多事儿等着收尾呢!”宋锦时伸出一只手在梁清云的眼前晃了晃。
“还要做什么?”梁清云停住了傻笑,背后一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铺天盖地而来。
“整理案宗,收敛尸骨什么的啊!怎么也得让死者入土为安吧?这两个差事都不错,小国舅选哪个?”宋锦时笑,狐狸眼里闪着锃亮的光。
这两个差事哪里都不错了???梁清云心里狂吐血,想把宋锦时压倒打一顿,奈何自己的小身板一看就没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