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轩摘掉口罩和手套,问她:“喜儿师父,你这是在做什么?”
喜儿也摘掉口罩和手套:“制药。把这些东西,全烧了吧!”
将那脓疮敷在黄牛身上,便是制药?公孙轩觉得不可思议,却也未曾多问。喜儿师父既然说是,那便是了。子默兄的腿,她都能治,想必天花这病,她也能治。
“等等!”喜儿叫住准备去烧口罩和手套的公孙轩,轻声道:“我不会治这个病,制出来的药只能让健康之人,不被传染。但已患病之人,我可能束手无策。你要有心理准备!”
在喜儿的时代,天花早已绝迹,故而喜儿也只懂得预防之法,并不会治疗之法。
她觉得她有必要提前和公孙轩挑明,毕竟现在的清河城就是一座人间地狱城,公孙老爷已经和府上断联许久,万一他被染上天花,那喜儿便无能为力了。
公孙轩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沉默了片刻,才道:“好,我知道了。”
语罢,他便转身离开。
喜儿轻叹一口气,她也在担心,担心远在清河城的姑父。若他出了个三长两短,她怕是再也甭想在周三娘的脸上,看到那般俏皮的笑容了。
想到这儿,她的心头却是一跳。
无论元朗,还是周三娘,他们都不过是周子默的亲人。
她为何这般在意?
还有方才那个拥抱...她现在回想起,心还忍不住乱跳。喜儿摇摇头,晃掉满脑子纷杂思绪。
回到寝房时,周子默竟然在铺床。
喜儿缓缓走过去,轻声道:“我明日会将账本和铺子上的一众事宜,交代给波叔。大少爷身子近好,也可以着手操持铺子上的事情。对了,周氏粮铺如今被封了,你有什么打算?”
周子默闻言蹙眉,望向喜儿:“你要离开?”
喜儿眸子一滞,方稳了稳心神。
她是不想离开,可他何曾出言相劝过。眼看着他双腿就要痊愈,她难道还死乞白赖待在这儿?
喜儿干笑道:“你的腿也好了,我们当初的承诺...”
“铺子呢...都给你。”
“什么?”
喜儿不解地抬眸,撞进周子默那双幽深的双眸里。
他就这么看着她,丝毫不藏着自己心头的欢喜。喜儿被他盯得双颊发红,纵使她觉得那双眼睛是饱含爱意的,可说出来与不说出来,终究是不一样的。
周子默弯下腰,抚平床铺上的褶皱,轻声说:“铺子都给你,别走了。”
喜儿只觉脑海里“轰”的一声,似有一团炸药炸开,她整个人僵在原地,怔了片刻。
见身后人没有反应,周子默停下手中的动作,掀起眼皮,望向脊背绷得极直的喜儿。
以为她是不满意,周子默清了清嗓子,别开脸,低声喃喃道:“八抬大轿,得等姑姑将退婚书寄回来之后了。”
喜儿脸颊一红,瞬间臊得垂下眸子,睫毛在柔色的油灯下,打着颤儿。他竟然还真想...八抬大轿迎娶她?
周子默望着平日里在外是稳重的陈氏粮铺东家,在他面前又是时而张牙舞爪的小狐狸,这会儿脸上染了两颊绯红,竟是十分可爱诱人。
她缓缓走上前,帮他将床铺好。
周子默犹疑了片刻,终于问道:“今儿,你还要打地铺吗?”
喜儿双眸顿时瞪得跟铜铃似的,他这是在邀她......
“我...”喜儿双眸飘忽不定,支支吾吾,憋红了脸,硬是说不上来一个字。
虽然话都挑明到这份上了,喜儿作为两辈子加在一起活了快三十年的人,虽然这一世算是嫁了人,但她依旧是个没经过人事的。
虽然她很想,但那该死的矜持还是堵住了她的嘴。
不料周子默却径直转身,迈着不算快的步子,去柜子里取了一床被子,丢到床上,轻声说:“天渐冷了,便一起睡吧!”
两个...被子?
喜儿抿了抿唇,觉得是自己龌龊了。
周子默的身子还没大好,哪里经得起折腾。
然而,喜儿也高估了自己。不过同床而眠,她竟然彻夜未能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