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月娘的话和安国公的抱怨,穆红裳似乎才意识到,在军中还有个论功行赏这一回事呢!之前谁也没主动跟她提起过,前些日子,朱将军到经略使府来找安国公,遇到穆红裳时,也只是笑着表扬她不负使命,压根没说别的,根本没提过立功的事。
“爹爹,”穆红裳有些好奇的问道:“之前我带兵突围,算是大功一件吗?”
“大功算不上,但是功劳是有的。”穆征衣笑着揉了一把妹妹的脑袋瓜:“怎地,过去这么多日了,到现在你才想起这桩事。”
“之前谁也没提过,我还以为我只是尽本分而已。”穆红裳实诚地答道:“大哥,那是不是可以领赏呀?”
安国公和穆征衣听了穆红裳的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穆征衣伸手捏了捏妹妹的鼻子,取笑道:“你倒是不吃亏。那你说说,你想要什么?大哥给你买。若是想要些北境搞不到的新鲜玩意,等下次捎信回家,让你大嫂给你准备。”
“我立功又不是给大哥立的。”穆红裳一伸手,扒拉掉了穆征衣的手:“我倒不在乎这个,但我想问问,这功劳到底是怎么论的,毕竟当时突围的也不止我一人。”
“这哪里用你操心?”安国公笑着答道:“人人都会记功,少不了谁的。军中升迁,大多靠积攒的军功,军士们就是靠着这些一点点攒下的功勋,一步步往上走的。都是拿命赚下来的高官厚禄,咱们北境守军,怎么可能会让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吃亏呢?没人吃亏,也没人会占便宜。在这里,谁都不例外,都要靠军功。不像是京中衙门,还要看个人脉年资。你大哥这个从四品的都尉,就是这样一点点靠军功升上去的。”
“那我的军功也是先攒下,等着升迁喽。”穆红裳笑眯眯地说道。
“我说怎地打听得这样详细,原来竟在这里等着呢!小妹居然还惦记升迁?”穆征衣又笑起来:“可消停些给我们省些心吧!怎地?你这个不愁吃喝的大小姐,还想跟军士们一同抢功劳升官?”
穆红裳刚刚张嘴想要反驳,却见月娘一脸认真地模样,抢先开了口:“这是自然。穆都尉也是不愁吃喝的大少爷,不是也一样攒军功升迁。都是一样一样的为国戍边,在战场上拿命去拼,我们将军等军功攒够了,自然就该升迁。国公爷刚刚不也说了吗?在这里,没人会吃亏,也没人会占便宜。那么,有了功劳就该记下,我们将军也不该吃亏。旁人的功劳是拿命赚下的,我们将军的功劳也是拿命赚下的,都是一样的,怎么能说是与旁人抢功劳呢?”
突然被月娘开口顶撞一句,穆征衣有些意外,但他并没有计较,反倒乐了:“你们两个倒是对脾气。小妹一定会喜欢你的。不得不说,信王果然会选人。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刚才那些话,以后不许再说。皇上派小妹到北境来,只是权宜之计,这一点,信王清楚,你也该清楚。小妹安安稳稳的在燕州经略使府住上两年,然后回京,这便是功德圆满。你可别仗着你是信王派来的人,就肆无忌惮。今后别让我听见你再撺掇小妹上战场。”
“大哥这是不讲理吗?”穆红裳皱眉,摆出一副不高兴的模样:“就事论事,月娘的话又有哪里说的不对?大哥说道理说不过月娘,就不讲理的要挟上了。”
“若是就事论事的说道理,自然没什么不对。”穆征衣赶忙笑着答道:“我也只是未雨绸缪,先提前把话说清楚而已,哪里是要挟。”
“大哥还不承认自己是不讲理。”穆红裳小嘴一撇,看起来有几分要撒娇耍赖的架势,吓得穆征衣连忙举手投降。
“好好好,都是大哥错,大哥给你赔不是……诶?”穆征衣说到一半,懵懵地挠挠头:“我为什么要给你赔不是。这里是燕州,又不是在京城,你可没办法去找祖母给你撑腰。”
“行了行了,”安国公急忙笑嘻嘻的出来和稀泥:“红裳不许欺负哥哥。你哥哥说得也没错,只要你乖乖呆在城里,其他什么都好说。平日里无聊了,去外头逛逛,也可以去清凉寺找和尚们玩。”
话题就此被扯开,没谁再提这件事。等到安国公和穆征衣都去休息了,月娘陪着穆红裳回房时,穆红裳才说道:“你看,我说的没错吧?我哪是什么将军,不过是个天天在城里闲逛的假军官而已。”
“将军到北境才几日呀。”月娘倒是不以为意的模样:“现在就灰心未免太早。只要将军还想要在战场上亲手保护家人,属下相信将军总有机会的。虽然眼下看起来处处困境,但说不定熬过这些日子,一下子就柳暗花明了呢!”
“但愿终有一日,我不辜负你的期望。”穆红裳笑起来,亮闪闪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真好。你总能这样豁达。”
“也是活得久了,见的多了,”月娘微微一笑:“这才知道,原本也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穆红裳望着月娘的脸,觉得她一定是个很有故事的人。但她并没有多问,不想为了自己的好奇心就揭别人的疮疤。但月娘的豁达的确出乎她的想象,穆红裳不敢问的那些,月娘却毫无顾忌的自己说了出来。
“不知将军若是知道,我以前出身青楼会怎么想。”月娘抬头望着天空中的一弯月牙:“不是什么身世可怜,沦落风尘的大小姐,也没什么出淤泥而不染的气节。我就是个真正的妓子,倚门卖笑,给男人做玩物的那种,人人都看不起的出身。我这种人其实没资格陪在您身边。不知将军知道这一切之后,会不会怪罪王爷,居然将我这种人,送到您身边。”
月娘没有隐瞒,将她的一切原原本本的讲给了穆红裳,包括她赎身后杀夫,也包括她后来跟了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