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尚书的态度很明确:我做了,并且错了,那我认,为此接受惩罚没怨言。但我没做过的黑锅我不背,你不能冤枉我。
他这几句话说得虽然有些怪怪的,但居然也挺理直气壮。
然而郑瑛很显然很沉的住气,他默默审视着孙尚书,并未第一时间开口,似乎在等着孙尚书把戏唱完。
果然,看见郑瑛如此不好忽悠,孙尚书只好老老实实地认输。他垂着脑瓜,哭丧着脸,连胡子都有些耷拉的模样,朝郑瑛祈求道:“王爷,臣真的是冤枉的啊!臣已经老了,在二品尚书任上也已经熬了十来年,政绩虽不算出众,但一向安安稳稳。说出来也不怕王爷笑话,臣原本就想着,踏踏实实的再熬些年,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过些年乞骸骨还乡,皇上就算看在臣这些年苦劳的份上,至少也能给臣一个一品荣衔养老吧?”
“王爷,您想想,臣今年都这个岁数了,在朝中也算是位高权重,通敌对臣来说有什么好处?难不成戎狄人还能搬个金山给臣不成?臣真的是冤枉的啊!王爷!您一定要帮臣伸冤啊!”
这孙尚书梗着脖子嚷嚷过,也软下身段祈求过,可郑瑛依旧一副软硬不吃的架势,依旧表情淡漠地盯着孙尚书不开口,似乎就等着他彻底摊开底牌。
孙尚书拿油盐不进的郑瑛是真没办法了,他这下可彻底放弃了偷奸耍滑的念头,老老实实地朝郑瑛交了底。
“王爷,”孙尚书朝郑瑛行了个拱手礼:“您放心,臣今日进了信王府大门,便没有回头的打算。正如您之前所言,臣将这些东西拿到仪王面前,仪王兴许也能保臣一名。但当着王爷的面,臣不敢欺瞒。臣想要的,不仅仅是保住性命而已。况且……臣……臣并与李相……”
“王知秀大人可知孙大人今日来找本王?”郑瑛突然开口问道。
孙尚书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他并不知情。”
“这样大的事,大人也没想着与王大人商议一下?”郑瑛轻笑一声。
“臣与他是同榜,亦是多年好友。”孙尚书叹了口气:“便是不用问,臣也知道他是什么态度。他与谢相是姻亲,这样的事,说与他,也让他徒增为难而已。其实……就算不说,他恐怕也是心里有数的,只是这层窗户纸,没人点破而已。”
“孙大人这一次倒是说了实话。”郑瑛语气缓和了几分,倒不像之前一样冷淡疏远。
“王爷明察秋毫,臣并不敢欺瞒。”孙尚书语气诚恳地答道:“臣承认,臣有私心,因此很花了些时日才下定决心。但臣还是那句话,王爷请放心,臣今日既然进了信王府,就没有再回头的打算。臣做出这样的决定,也不仅仅是迫于形势的无奈之举。王爷,太子是储君,是未来的皇上,牵涉到咱们大周的未来。臣是大周之臣,为臣的本分是什么,臣知晓。因此臣今日的决定,绝不是仅仅处于一己之私。”
说着说着,孙尚书突然跪下了,郑重地向郑瑛行了个大礼:“殿下,臣愿意信任您,相信您今后一定能成为一代明君。”
这话说得七分真,三分假。戏倒是做得十足。如此一番唱念做打,看起来夸张,但却是必要之举。
唱戏的孙尚书,和看戏的郑瑛其实都心知肚明,但两人心照不宣,看破不说破。
什么相信郑瑛能成为一代明君,话说得冠冕堂皇。但其实郑瑛心里清楚,在大部分朝臣眼里,他与郑瑾的个人条件其实相差不大。
孙尚书选了他,是因为觉得能在投资在他身上,能够获得更大的回报。就如他之前所言,他想要的,不仅仅是在这一次的军资被劫案中保住性命,他要的是全身而退,保住前途地位。因此,这无非是孙尚书的一场政治豪赌而已。若是孙尚书去投靠郑瑾,有李相拦在牵头,他的前途可不那么稳当。
这才是孙尚书出现在这里的最主要原因。
毕竟,孙尚书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一次军资被劫案的内幕。他是真的倾向于相信朝廷内部出了奸细呢!
孙尚书跪着,郑瑛站在,屋里安静了片刻,最后郑瑛弯下腰,亲自扶起了孙尚书。这一举动,顿时让紧张地将心提到嗓子眼的孙尚书放松了下来。
这一简单的举动,像是承诺,也像是契约,从这一日起,孙尚书今后的政治道路,就只能有一个方向了。
孙尚书以为,郑瑛在接受了他的投诚以后,会仔仔细细的询问一下兵部目前的情况,以便重新调整布局。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郑瑛一开口,就先问了个让他意外的问题。
“户部里,你还有多少可信任的人?”郑瑛问道:“立时就能用的。”
“两位主事,还有几位郎中和令史。”孙尚书答道:“侍郎以上的官员没有。臣离开户部之后,之前的几位户部侍郎都已被调离,有一位跟着臣到了兵部,剩下几位都已调离六部。”
“这样啊……”郑瑛在书房内来回踱步,似乎在思考什么,片刻之后才又开口问道:“仓部可还插得上手?”
“现任司庾是何文茂的人。”孙尚书答道:“整个仓部被他牢牢把控,滴水不漏。”
“孙大人身在兵部,对户部之事倒也都清楚。”郑瑛朝孙尚书笑笑。
这语焉不详的一句,让孙尚书有些懵。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有啥说啥:“臣离开户部已经许久,其实许多情况都已不再掌握。只是殿下问起仓部,倒是赶巧了。臣之前刚好找人摸过仓部的情况,因此才能知道一些。”
“孙大人之前找人摸过仓部的情况?”郑瑛转过身,一脸感兴趣的模样:“什么时候的事?孙大人不妨与本王详细说说。”
“也就是不久之前。”孙尚书答道:“殿下可还记得,何文茂年初时曾得到皇上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