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灯书尽红笺也,
依旧无聊。
玉漏迢迢。
梦里寒花隔玉箫。
几竿修竹三更雨,
叶叶萧萧。
分付秋潮,
莫误双鱼到谢桥。
整天江晨失魂落魄,让江母很担心。
“你看丁香也走了大半年了,晨儿还是没魂了一样。怎么办呢?”
“随他去。”江父说:“等时间久了,他就会忘了。”
江母把饭放到儿子房里,看着儿子拿着一个包,她正想翻。
江晨火了:“妈,这是我的东西,你别动。”
江母退了出去。
江晨打开香水,那是一瓶法国香水,很贵,是浓郁的玫瑰花味的。丁香本不喜欢,而他喜欢,他说她喜欢玫瑰浓烈的味道,这让他想到浓烈的爱情。
香水还在,爱情却如窗外的落叶,不存在了。
丁香,你在哪里?
他接着翻,又翻到了夹层里的一叠信。他随意打开一封。
吾爱江晨:
你现在一定还没找到我给你的礼物。你一定要耐心等待。
你记得吗。春末,我和你在断肠湖边划船。我执意要捞水里的杨花柳絮。你生怕我不小心掉到水里,你在我面前第一次气极败坏地骂我,一点也没有斯文的感觉。那时,我真的很高兴。因为你在我面前终于撕去了伪装,可以大声笑,可以大声骂,也可表露你真实的情感。在以前,我总觉得你太过文雅,太过深沉,好象怎么也看不透,摸不着。总觉得和你在一起有距离,总觉得有什么东西隔着我们。
那一刻,我很开心。实际上我孩子式的举动,只是因为我爱极了散落在水面的杨花柳絮。它们如雪一样在碧蓝的水中互相依附,互相温暖,真象是相爱的恋人,也如同你和我。
记得在《红楼梦》里,贾宝玉说过:男人是泥做的骨肉,女人是水做的骨肉。你是泥,我是水。那汪蓝的湖水与天空一色,好美啊!哪一天我与这湖相融,多好啊。那时,就算是我离开。你的心里眼里依旧有我。
我这么想是不是太自私了。
后面什么也没有。
江晨又打开了一封信。
吾爱江晨:
不知为什么我最近心情很不好。很低落。也许因为我们最近一见面就吵吧。不知怎么的,好不容易见一次,见面的主题就是吵,好象我们前生是冤家对头。开始吵,后面吵,吵得连为什么吵都忘了。
我不想和你吵,我希望你能低下头来哄哄我或是让让我,象许多情侣一样,多好。你从不哄我,你觉得幼稚。我不认为这幼稚,因为你哄我是在意我。我希望的只是你哄一哄我,宠一宠我。可这对于你来说,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你每一件事都要据理力争,好象这就是你的职业本能。那么,我只能退,一次又一次,放弃心中所想所望,去迎合你。时间长了,我觉得疲惫。这如同一个穿高跟鞋的女子掂起脚跟跳舞一样,时间长了,我对你有了抱怨,有了失望,甚至想到过分手。因为和你在一起太累了。
累,江晨从未听丁香说过。原来真实的和自己相处,丁香感到的不仅仅是甜蜜还有疲惫。
为什么当初不说。
为什么要伪装。
江晨再一次处在沉思之中。
跟梦中的她、自已最爱的她错过,江晨认为只要不多想就可以。但是人生又能有几次真爱,梦中的真爱又能有几回的相逢。
爱情是一片炽热狂迷的痴心,一团无法扑灭的烈火,一种永不满足的欲望,一分如糖似蜜的喜悦,一阵如痴如醉的疯狂,一种没有安宁的劳苦的安宁。
爱情是不按逻辑发展的。爱情更不是永恒的。谁规定去爱,谁就得不到爱。
为什么,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却终是分道扬镳。
白丁香是那么的爱自己,把他的名字刻在了心里。自己也是那么地爱白丁香。可是,他们分手了。
所有的爱都可以生生地掐掉,只要你足够绝望。那种绝望如一个大洞,把江晨少年时所有的美好都在那一刻葬送了。
他永远记得平城那个无依的小女孩甜甜地对他说:“江晨哥哥,我喜欢你,如果我长大,做你的新娘,好么?”
他永远记得丁香花下,那个灿然而笑的少女。
他们明明说好的一辈子,就这么被生生地毁了。
人生太长,我们怕寂寞。人生又太短,真的怕来不及。
只是一切不会在原地,一切的美好只存在于记忆之中,然后又随风而去。
流转的时光,照着江晨一脸的沧桑之态,对于那一场风花雪月的情事,再也来不及去遗忘。就象一只从未在冬天存在过的蝴蝶,来不及飞,已经折断了翅膀。
本来以为,两个人会地老天荒,谁能想象只是一夕之间,什么都变了。眉毛那么短,天涯那么长。
江晨到了一家小酒馆,他要了一壶烧酒,这种酒在龙城最烈,又被称为烧刀子。他抬头看到桌上的酒,就倒了一杯去喝。
但是,喝多少,都感觉中间隔着一层什么,无论喝多少,都淹不到心上去。心里那东西想用烧酒把它泡化了,烫化了,只是不能够。
如果丁香在这里,会娇嗔地夺过他手中的酒壶。那样的人生多么幸福。自己爱的人也正好爱着自己,多好。
可惜老天爷不能给他们一个圆满。
人生如梦,世事沧桑,所有曾经痛苦、喜悦、失落、孤独、迷茫都会随着生命的终结而烟散。只是有生命没有消失之前,爱成了生活的一部分。
江晨喝得迷迷糊糊的,仿佛看到丁香坐在那里,他站得很近,好象站在一个美丽而又危险的深潭边,有一点心悸,同时又感到一阵阵的荡漾。
他一伸手,什么也没有,一切是幻相。
“丁香,丁香。”他喃喃地喊着自己心爱的女人的名字,仿佛这样可以减轻自己内心的痛苦。
跑堂的伙计忙跑过来,问道:“先生,你要什么?”
江晨此刻才清楚,丁香根本不会再来了。
他放声大哭,哭得跑堂的都不知所措,哭得在小酒馆里的人都诧异地看着他。
“这个,有病吧!”
“有这么耍酒疯的么?”
“真是太晦气了!”
江晨越哭声越大,终于有一个喝酒的汉子看不下去了。
“我说你是死了老婆,还是死了娘,这么样的嚎丧!”
“老婆没了!”江晨想到白丁香很快就能做自己的新娘,却一下子没了,又伤心嚎得声更大了。
“我说,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啊,小兄弟,好男儿志在四方。有钱还怕找不到婆娘。”大汉说道。
江晨才止住了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