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斗稀,钟鼓歇,帘外晓莺残月。兰露重,柳风斜,满庭堆落花。
虚阁上,倚阑望,还似去年惆怅。春欲暮,思无穷,旧欢如梦中。
腾思香被关在提篮监狱的消息不胫而走。
因为外国大佐之死,坊间说书的把腾思香说成是巾帼英雄、风尘侠客。
百乐门因为这件事情,被迫停业。
舞女们都没有饭吃,他们恨得骂娘。
“不就死了一个外国人,凭什么不让我们工作?我们一家子就指着我跳舞挣钱,如果我不跳舞,这一家子喝西北风去啊!”一个舞女骂出了所有舞女的心声。
没有百乐门的生活,对于那些习惯了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人们来说,是不痛快的。
泸城实行宵禁,那些没有事干的老爷太太们最大的娱乐成了搓麻。
反正人生蹉跎,再搓搓麻也不错。
在这个寒夜中,有几个乞丐在破败的弄堂里躺着。这里的人因为战争,不是死了,就是逃了。这里成了丐帮的世界。
“怎么样,提篮桥里传来消息了么?”一个青年问一帮乞丐。
“那个,老大。没有。”一帮乞丐答道。
“我说那个娘们早晚会说出来。我觉得老大,你还是要躲躲。要不然,我们想办法带您去乡下?“一个乞丐说道。
”我不去。“那个青年说道。
”老大,现在风声紧。泸城可以一家一户来搜查的。如果搜到这儿,怎么办?“那个乞丐很担心那个青年的安危。
”我不走。我又到哪里去?“他的神色黯然。”我的老婆孩子都没了。我当然要报仇。“
说这话的人声音很熟。
他就是段小娴的第二任丈夫。本来他是一个混社会的折白党,因为听说自己有了后而死乞白赖地留在了段小娴身边。
在空难时,他正在耍钱。等他耍完之后,回到家,到处都是废墟。
哪里还有家的样子。
当他感觉到无比慌张地寻找段小娴他们时,哪里找得见活人。只看到段小娴被炸得乱七八糟的死尸和孩子没有气息的尸体。
老人,段小娴的老妈也死了。
这时,这个男人才感觉到什么叫悲痛。
他再不喜欢他们,他们也是自己的一家人。当一家人活生生地死在他的面前,他一下子无法接受。
当自己的家园破碎,当那些外敌入侵时,他才幡然悔悟。
”我想救腾思香出来。”那个男人说道。
“老大,那个女的,我觉得你还是别废心思吧。”一群乞丐们七嘴八舌地说:“提篮监狱是没有活着出来的。就是出来了,人也废了。”
那个男人说道:“你们帮我打听。这些事,你们就别管了。那个腾致远呢?”
一个乞丐说道:“他被人打断了腿。正在那边躺着呢。”
那个青年去看腾致远。
在昏暗的烛光下,一个头发蓬乱的人躺在地上**着。他的衣服破烂,全身都是血,那一双腿绑着绷带。
那个样子怎么象腾致远。
那个昔日意气风发的男人,今日已经沦为了乞丐。
“如果不是因为小娴,我不会救你。你活着,和一条狗没有什么。你的女儿居然和你也一样自私。小娴死了,她都没流一滴泪。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么?现在她在提篮监狱。”那个青年这么一说,腾致远看着他。
“你,你,你。。。。。”他再也说不出什么。
他已经没有办法再说什么,因为胜者为王败者贼。自己已经沦为乞丐,还有什么可以说的呢。
“如果你还有一点儿心,就出来救她。”那个青年说道:“承认自己就是杀了那个破大佐的男人。”
那个青年这么一说,腾致远眼睛睁得大大的。
“我们是垃圾。但是垃圾也有作用,不是么?”那个青年说:“替人顶罪,总比烂死在这个阴沟里强。”
腾致远当然不愿意这么做,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女儿。他只想活着,那怕就这样苟且地活着。
他不想去提篮监狱,因为那里他进去了,只有一个字死。
他不想死。
那个青年已经清楚他的心思。
“你被高利贷的人打断腿的滋味怎么样?”那个青年说道。
腾致远恨恨地看着那个青年。
“你不用瞪我。因为很快,你就会和你的女儿相会了。当然,我会安排她活着出去。你们两个人,只有一个人能活。我想活下去的,一定是你的女儿。”
腾致远没有办法行动,只是骂了一声:“混蛋!”
段小娴的两个丈夫在一起,真的是独特的风景。
腾致远打心眼里看不上这个吃软饭的,但是那个青年一样对这个中年乞丐男一样的讨厌。
腾致远对前妻之死,没有觉得任何悲伤。因为,他与段小娴的感情不怎么样。
那个青年已经看透了腾致远的想法。
“如果没有小娴,你他妈的能养小老婆么?”
腾致远厌恶地看着这个青年,他的牙齿几乎被打落了。
“折白党。”
那个青年说道:“我以前是,但是以后不会了。因为人活在这世上,不是为吃为喝。人总得有个情怀不是?那天,我一个人打牌,我他妈的真是一个渣子。如果早回来,也就不是那个样子。我打牌一直输,可是那一天,我打赢了。我高高兴兴地回家。家没了,小娴的身体炸得到处都是,她死的时候,没有闭上眼睛。孩子呢,死在了摇篮里。那是我的儿子。他才一点点,还不会跑,没有多看这个世界一眼,就去了。所以,在那一刻,我就对自己说,无论如何都得跟那些王八蛋死磕到底。反正你也没有多少天的日子了,当炮灰也不错。就算是还上小娴的债了。”
那个青年呓语着。
腾致远就想象到了那场可怕的谋杀。一个折白党,只是油头粉面的家伙能把一个大佐杀掉之后,平安地离开,那伸手绝对了得。
“你到底是谁?”这一回腾致远终于脑子清楚了一回。
因为他开始明白这从开始到结束是一个套路。
“你说呢?“那个男人说道。
“你不是简单的拆白党。你到底是谁?“腾致远问道。
“我,我都忘记自己是谁了。你也快死了,也不需要知道。”那个男人神情寂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