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圭微微抬头看了看她头顶的梅花:“梅花很美,三皇妹是想折下来么?”
墨梅一阵惊惶。她忽然记起了宫规——宫中的一花一木,都不可攀折。
虽然这规矩只是针对宫人的。若是帝王宠妃,还不是想摘几朵就摘几朵。但生母不得宠,又不如墨雪讨喜的墨梅显然不觉得自己有这个资本。
墨梅不知道如何辩解:“我……没有……”
墨子圭笑了声,却没有斥责她,而是温和道:“梅花之美在于魂,迎霜傲雪,傲骨不折。若是折了,反倒不美。”
墨梅懵懂地点点头。
只觉得二皇兄好温柔。
连母妃和妹妹都没对她这么轻声细语过。
突然,她的脸色一白,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那神色不再是对着他。
墨子圭笑意凝了凝,他回头,看到远远走过来的皇后倚仗,那边似乎还没有发现他们。
他唇边的笑意淡了。
墨梅不知道,就在不久之前,皇后朝墨子圭心窝上踹的一脚,把母子的关系踹的比这冬天还冷。
那段时间,皇后与墨子圭在冷战。
墨梅不知道这桩缘由,她只是单纯的害怕皇后。
那时候皇后还没有现在这样惯于装和善,那时她毫不掩饰对他们这些庶出子嗣的厌恶,哪怕她只是个公主。
墨梅害怕面对她。
“怕么?”墨子圭转过身来,轻声安慰她,“怕就躲到石头后面去。为兄来应付她。”
应付这个词听起来有点怪。墨梅注意到墨子圭说这话时,向来温和的脸上一片淡漠之色。
二皇兄似乎不喜欢皇后娘娘。
墨梅不明白为什么。皇后娘娘虽然对他们不好,但是对二皇兄应该是很好的啊?
年幼的墨梅并没有考虑那么多,对皇后本能的恐惧让她乖乖跑到了一块大石头后面,藏的严严实实。
皇后很快被一群人簇拥着走了过来。
墨子圭微颔首,淡淡道:“母后。”
皇后皱眉:“你这是什么态度?礼数都忘了吗?”
皇子见了皇后,理当俯首作揖。墨子圭往日都做的很好。
就连皇后身边的宫人也觉得吃惊。
二皇子一向最知礼数,怎么这回这么不对劲?
墨子圭唇边溢出一丝温和的笑,眼神却微冷:“母后可配儿臣以礼相待?”
十一岁的少年到底年轻气盛,还不懂完全的收敛锋芒。前些日子才遭遇了那种事,若是换了别的孩子,只怕要闹个天翻地覆。墨子圭这般反应,已经是冷静到极致了。
“你是在出言顶撞么?”皇后脸色一沉,“本宫是你的母后!你的孝何在?你的书都白学了么!”
墨子圭嘲讽地勾了唇角:“母后也知儿臣是您儿子?您压我一个孝字,儿臣敢问母后,懂不懂一个尊字。”
所有人都认为孩子必须要孝顺父母,却从没有人觉得父母也得尊重孩子。
皇后把他当一个通往权势地位的工具,她,尊重他么?
皇后恼羞成怒:“冥顽不灵!你就在这跪上两个时辰,给本宫好好反省!”
墨子圭这几日的不听话让她烦心。她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傀儡,而现在的墨子圭无疑是逐渐脱离她的掌控。
墨子圭没有再为自己辩驳,他神色重新恢复平静,连一丝嘲讽的笑意都敛了下去。
他一撩衣摆,静静跪了下去。
“皇后娘娘,这……”宫人想说,这责罚是否过于严厉。这天寒地冻的,再过两个时辰就入夜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谁敢替他求情,就一并跪着!”皇后冷声。
这下再也没有人敢为他说话。
皇后走了,她身后乌泱泱的一群宫人也走了。留下身形单薄的少年跪在雪地里,脊背挺直,神情平静。
墨梅等皇后走了好一会儿才敢现身,她红着眼跑到墨子圭身边:“二皇兄。都怪我,害你被罚。”
她不知道墨子圭与皇后的恩怨,只以为二皇兄是因为自己才被罚跪的,心里内疚的不得了。
墨子圭哄她:“与你无关。三皇妹不必自责。”
墨梅只觉得他是在宽慰她。这么冷的天,地上还有雪,跪雪地里两个时辰,膝盖都会冻伤的。
她固执地不肯走,就陪在他身边说话,不想让他感到无聊。
墨子圭身子往前倾,几乎想起身扶她,却见小姑娘已经自己爬了起来,继续小跑着离开。
墨子圭望着小姑娘的背影消失在落日余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