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豆丁对这段往事都已经倒背如流了，一年要听好多次，他左耳进右耳出，继续专心啃自己的酥饼。戚柏秋则是点点头示意，然后继续夹土豆。姜辰奕倒是来了兴趣，没有戚柏秋哪有现在的小豆丁？按理说，小豆丁今年四岁，四年前姜辰奕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呢？姜辰奕饶有兴趣地点头，示意王婆婆继续说下去。

王婆婆心肠热，就是有个毛病——话多。还是姑娘时街坊就说她像老太婆爱唠叨，本就是个闲不住嘴的，老了就更爱说了，看到姜辰奕表现得兴致勃/然，心里也高兴，便打开话匣子娓娓道来:

"我们王家呀，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四五年前，军队征兵，每家每户要交出一个男丁，或者是缴纳一百担粮，充作军用。可那年偏偏天有大悍，饿死多少人，那还有多余的粮食，没办法，我儿子只能去充军，留下八个月身孕的儿媳妇和我一个老妇人在家中，织点布勉强糊口咯。"

王婆婆浑浊的眼中满是心酸，回忆着过去难熬的种种岁月，接着道:"两个月后的一个晚上，那天雪飘得可大了。我媳妇儿临盆，家里又没几个钱，十里八村就一个产婆，势力得紧，我去求了好久也请不来。着急的火烧眉毛，儿子已经生死未卜，孙子媳妇不能再有事了。我想到以前戚大夫在这儿经常给我们这些穷苦人免费施药，是个好人，别人都说请男大夫接生要不得，我想着命都快没了在意那么多干嘛。"

王婆婆说到这里，感激地看了戚柏秋，呵呵笑着继续道:"糟老婆子大半夜跑去敲戚家的门，开门的却是当时十四五岁的小秋，原来小秋他爹刚好遇见有人犯急病，在十里外的村落一时半会回不来。我一听，心里着急得不行，这可怎么办，只能再回去求那个产婆了。正准备走，小秋却叫住了我，说医术他也略懂一二，想来可以帮忙。我当时看他年纪轻轻，有些怀疑，但他口气笃定，我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知道我是媳妇生孩子难产的时候，他也没什么嫌弃或者是感觉难看而推脱，回家拿了药箱子就跟着我往家跑。气喘吁吁跑到家我家，吩咐烧水毛巾，倒是一丝不乱，有条有理。折/腾了大半宿，小豆丁才落了地，母子平安。"

戚柏秋耳根发烫，这话已经听了好多遍，本不该再有什么感觉。

可是自己的事，对面那人为何听得如此津津有味。他压低了头，扒着碗里的饭，尴尬得不敢抬头看姜辰奕的表情。

姜辰奕注视着埋头苦吃的戚柏秋，心里满是赞赏，医者仁心，悟其道，何以性别区别待人之说！

王婆笑着看了眼戚柏秋，又看看姜辰奕，接着道:"小秋啊把孩子抱给我，嘱咐了我几句，然后哆哆嗦嗦问我家中可有多余袄衣，连夜又冒着大雪回家了，来得时候着急没注意，等我拿了我儿子留在家中的棉袄给他披上的时候我才发现他鼻子冻得通红，手指冰得跟什么似的，他就裹了两件薄薄的衣服就跟着我来了。我们家穷，买不起补品，那天以后啊，他和他爹就轮流着每天给我们送补汤，真是大善人呐。"

王婆婆说到这里，擦擦眼睛，惋惜又有些难过:"只可惜了，我那儿媳八字弱，还是撑不住，早早去了，留下一老一小勉强讨个生活。"

姜辰奕看着王婆婆满是沧桑的脸，心中黯然，征兵打仗的生活什么时候是个头，今内有奸臣祸害朝廷，外有恶狼虎视眈眈，家国动荡，苦的是黎民百姓啊。

院里一下安静下来，戚柏秋适时打破了静谧:"王婆，天晚了，先带小豆子歇着，我们也是时候回家了，戚胥一个人待着呢。"

随后两人收了桌椅，戚柏秋和姜辰奕拜别王婆时月光都已经洒满了地面。戚柏秋看着姜辰奕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心里了然，姜辰奕自小就有肃外贼卫国土安天下之心，可如今仗也打了那么多场，却还是没能实现年少所想，王婆婆说的那些话难免勾起来将军的一腔热血和自责。

戚家待着生活太过平静美好，好得姜辰奕脑中一直紧绷的弦都有松动的痕迹，刚才王婆一番话，将他从温柔蜜饯的短暂生活中一下又提出来，警告他周围的豺狼还在暗处随时准备回咬一口。

在姜辰奕心有所悟，军中情况也不知如何，马修儒的信中可否有皇后的把柄，如今朝廷形式几何？这些问题堆多了只会叫人一个头两个大，他打定主意，明天必须得去问问情况，商讨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