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步虚词终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朔月城中, 战火连天。

就在舒凫向赵九歌发起挑战的同时,其他人也没有袖手旁观。

除了司非与她同行之外,凌波和邬尧同样跃身而上, 在漆黑的云海之中穿行,磅礴的灵力如潮水一般释放出去,以蛟龙清气对抗铺天盖地的魔氛。

许云龙以烟火为号,行兵列阵, 率领众人扫荡魔兽和魔修。

他虽是草莽出身, 却善于调兵遣将、决胜千里,有种与生俱来的指挥天赋。

身在万军之中,高大仙人指挥若定的气势,颇有几分像是传说中的“八十万禁军教头”。

不过,在舒凫眼中, 他更像是传说中的二营长。

更别提,许云龙还开发出了意大利炮……不,“火云枪”这种刚猛霸道的法器, 玉衡峰火系弟子人手一把,乃是一支修真界独一无二的“火绳军”。

一时间, 天空中姹紫嫣红开遍, 落霞与烈火齐飞, 血雨共花光一色,煞是鲜艳好看。

远远望去, 魔云好似夜幕下翻腾的海浪, 这烈火就从海面上轰轰烈烈地烧起来, 像是要将汹涌的浊浪烧干,将夜空都烧穿一道裂口,让清朗明亮的天光透入。

与此同时, 萧铁衣和叶书生一马当先,迎向饕餮魔君——那头山丘似的巨大山猪。

这山猪也不知吃什么长大的,皮糙肉厚,水火不侵,一张血盆大口犹如黑洞,能将靠近他的生物统统吸入其中,是个自带人头收割功能的移动碉堡。

他听从赵九歌号令,刚一闯入修士群中,便惹得人仰马翻,鬼哭神嚎。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赵九歌也算是“养猪千日,用猪一时”。

“萧姑娘!”

叶书生御剑疾飞,抢在萧铁衣身前喊道,“你退后些!我来挡住饕餮,你趁机斩他后颈……”

“——慢着!等一下!”

在他们之前,另一头山包大小的巨兽疾驰而过,挺身挡在饕餮面前,四足稳如天柱,发出一声地动山摇的咆哮。

“喵嗷————!!!!”

“格老子的,这畜生还挺威风。”

从巨兽浓厚的金色长毛里,忽地探出一张清秀的少女面孔,措辞却既不“清”,也不“秀”,又糙又野,仿佛林黛玉拳打镇关西。

“你们都退后!大黄他结实耐打,我又是个鬼修,这会儿谁上谁倒霉,正是用得着我们的时候。”

——那不是别人,正是女鬼田馨与她座下的橘猫!!

大黄:“喵喵,喵喵喵!”

这些年来,他对田馨的记忆已然恢复,但天生灵智残缺,再加上神魂受损,只怕一生都无法再修炼成人形,只能作为灵兽陪伴左右。

“大黄乖,我懂你意思。”

田馨伸手拍拍猫头,目光坚定地望向前方,“咱们欠了九华宗老大一个人情,是时候该还了。”

“我知道,人死不能复生。就算我们这些年干再多好事、救再多人,也不可能赎清大黄当年在童家杀人的罪。”

“但是,如果因为‘赎不清’,就索性自暴自弃,撒手不再去做,那才是真的无药可救。人终有一死,至少赴死的时候,我们要挺胸抬头。”

“——大黄,我们上!!”

……

同时。

在朔月城之外,遥远的另一个角落,还有一处不为人知的战场。

凌霄城,大殿之上——

“宗主,宗主!!”

一名高阶弟子神情慌乱,匆匆忙忙地奔入殿中,朝向空无一人的交椅稽首叩拜:

“宗主,有人闯入凌霄城!来者非同一般,几位长老率众弟子阻拦,但是,但是……”

【挡不住,是吗?】

空荡荡的大殿之中,传来了凌山海如雷鸣一般威严浑厚的声音。

【挡不住,就让她进来吧。除我之外,这城中确实再无第二人,能够抵挡她的剑意。】

【——明潇真人,你以为如何?】

“……”

回答他的,既不是人影,也不是人声,而是一朵随风悄然飘入殿中的落花。

一朵梅花。

这梅花十分奇异,边缘莹润洁白,宛若新雪,中心却透着薄薄一层绯色,好似一抹胭脂在雪里洇开,又像是冰川中包裹着一团火种。

一如明潇其人,生涯唯剑,太上忘情,却并非全然冷血,对世间万物都漠不关心。

“……”

凌山海等了又等,只见奇花,未见其人,语气中渐渐透露出一丝不快:

【明潇真人,你这是何意?】

“别无它意。”

大殿之外,徐徐飘来一道春风般轻柔和暖的女声,语调悠扬舒缓,令人很难与“天下第一剑”联系在一起。

“凌掌门是主,而我是客。岂有客人露面,主人却不现身的道理?凌霄城泱泱大派,也该懂得待客之仪。”

“…………”

数百年来,除了钟不愧之外,还是第一次有人敢于直斥凌山海“不知礼数”。

凌山海倒也不恼,低低一笑间,便有一道流光化为人形,稳稳落在金碧辉煌的宝座之上。

“如此一来,你便满意了?”

虽说被舒凫喊了一路“老黄鸡”,凌山海的外貌却算不上很老,大约三十出头的模样,面白无须,五官端正英挺,目光湛然有神,乍一看仿佛正当壮年。

放到霸总文里,说不定还能做个事业有成的总裁。

只不过,在这个昔日的虐文世界里,已经没有总裁最爱的小白花。

伴随着一阵清冷凛冽的梅花香,明潇真人翩然现身,人便如一弯冷月,清泠泠地挂在枝梢。

她朗声道:“凌掌门迷途知返,善莫大焉。”

此言一语双关,用意昭然,便是奉劝他收了争逐天下之念,老老实实做他的地头鸡。

“何为迷?何为返?凌霄城之道,鹓鶵之道,从来都无须他人定夺。”

凌山海不以为然,纵声笑道,“明潇真人,你当真以为——仅凭你一人,就能拦住我吗?”

“或许不能,原也不必。”

明潇面不改色,坦然回答,“我此行不为求胜,只为拖延凌掌门,直至尘埃落定即可。”

“‘尘埃落定’?”

凌山海笑声一顿,扬起剑眉,仿佛听见了什么荒诞不经的疯话,“难道你以为,九华宗很快就能战胜天魔,还能保有与我一战的余力?”

“是。”

面对凌山海近乎讥讽的眼神,明潇平静颔首,面上掠过一抹春雪初融般的笑意。

“我相信,我的弟子定能做到。”

……

明潇所说的“弟子”,不仅是指云英、姚篁等一干天璇峰弟子,也是指跟随她修行多年的舒凫。

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谊。

说实话,舒凫对明潇真人的尊敬和推崇,说不定比她对江雪声的敬意还要深远。

她永远无法忘记,明潇手中惊才绝艳的一把剑。

舒凫崇拜明潇、追逐明潇,却没有成为明潇。

因为她始终铭记,自己的剑是“入世之剑”。

不同于高天月华、世外仙葩一般的明潇真人,舒凫的剑心是在红尘中摸爬滚打,在世俗烟火之中淬炼而出。

她的剑,生来便是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所以——

迎着遮天蔽日的魔云,舒凫在前进。

“三师兄,小心!!”

越是接近笼罩在魔云之中的飞来峰,情势就越发凶险。

千丝万缕的魔气,时而像一张挂满锋利尖刀的巨网,兜头向她罩下;时而如同万箭齐发,如影随形地紧追在她身后。

“天空中游弋的大鱼”,如果不看背景,倒像是一幅极具梦幻感的童话景象。

“……!!”

尽管司非身姿轻盈,鱼鳍似羽翼舒展,如同飞鸟一般在云海中自由穿梭,又不断凝结空气中的水汽,以冰墙抵挡魔气,但依然难以避开无孔不入的暗箭。

很快,舒凫眼前便有血花飞溅,破碎的、银光闪闪的鱼鳞从天空中飘洒下来。

“————”

司非吃痛,生理性的泪水溢出,殷红的血珠与莹白的珍珠一同洒落,仿佛秋日里下了一场冷雨。

阴风冷雨间,鲛人仰头哀鸣,仿佛一首绵长而凄艳的悲歌。

“三师兄!!!”

舒凫扬声高喊,自在箫的碎片携着剑意飞掠而出,击落一道直奔司非眼瞳而去的冷箭。

“够了!到这里就行了!接下来我自己——”

只因这一瞬间的分神,另一道魔气自舒凫身后袭来。

她旋即侧身闪躲,魔气偏差一寸,没有命中要害,险伶伶地紧贴着肩膀擦过。

经过炼化的魔气削铁如泥,这一“擦”便好像扇叶飞卷,瞬间刮走了一大块血肉,留下钢刀剜过一般的深刻伤痕。

“啧……!!”

舒凫一咬牙关,立刻运转灵力修复伤口,“斩楼兰”与“玉门关”两柄重剑竖起,像盾牌一样护持左右。

【这样下去不行。】

凌波向她和邬尧传音道,【五州大阵未成,赵九歌有这些魔气保护,我们无法伤他分毫。】

【为什么还没成?!】

邬尧暴躁道,【五凤俱全,也都赶赴了五州地脉,难道还不足以净化魔气?!!他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与此同时,中州——

“啊……?!”

风瑾瑜刚一将灵力注入地脉,便感觉到强烈的魔气反冲,几乎瞬间席卷她的神识,绞碎她的心肝肺腑。

难怪要净化魔气,五凤血脉、修为和数量缺一不可,至少要有一位大能坐镇。

仅凭她一己之力,根本无法撑过这一遭。

“瑾瑜,专心。”

谢芳年将手掌贴在她背心,撑住了少女摇摇欲倒的身躯,“如今凤族只剩我们两人,你要争气。”

——你要争气。

不知为何,这句话落入风瑾瑜耳中的瞬间,她眼前忽然掠过了无数长辈的脸。

那一日战死栖梧山,宁可血染黄土,宁可将残躯焚烧殆尽,也不愿向天魔低头的……凤族长辈的脸。

当年投身封印的风远渡,大概也是如此吧。

三千年来,凤族一如过往,从未改变。

——仅剩两人又如何?

或者说,即使粉身碎骨,血脉不存,那又如何?

只要他们没有低头,凤凰就不会死去。

永远不死。

风瑾瑜鬓发凌乱,眼眶濡湿,顾不上擦去唇边的血迹,朝向谢芳年重重点了点头。

“嗯……!!”

南州——

“挺住。”

对于面露痛苦之色的族人,柳如漪没有像往常一般笑脸相迎,姣好容颜间带有一种神性的肃穆。

他独自承受了大部分魔气反噬,唇边亦有一线血迹划过,如同雪中红梅绽放,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即使在这一刻,他仍不容许自己显得丑陋狼狈。

身为鸿鹄族长,身为摇光峰掌峰,他深知自己必须完成的使命。

“挺住——为了鸿鹄,为了斩断这三千年的长夜,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事情。”

东州——

“冲鸭————!!!!”

小紫鸭坐在一个陌生男修头顶,浑身羽毛炸成一团,嘎嘎之声不绝,扑棱着翅膀指点江山:

“我们有这么多鸟……人,一人吐一口唾沫,都能把地脉里的魔气冲荡干净!!不愧是我们鸑鷟!!!”

“…………”

他屁股底下的男修默默腹诽: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知晓自己是鸑鷟后人。

获得来自血脉深处的感召之后,聚集在东州会合地点的人数,远远超出了钟不愧的预期。

原因无他,还是那句话——

天下苦魔修久矣。

即使这些修士早已散入千家万户,对自己的神鸟后裔身份一无所知,但一听见“抗魔义士需要帮助”,便马不停蹄地御剑赶来,很快便汇聚成了一支浩浩荡荡的大军。

他们不是作为鸑鷟,而是作为众生,作为“天下人”赶来,要保护属于自己的天下。

星星之火,终成燎原之势。

北州——

“……咳咳!!”

“糟糕……应龙君的大计,该不会坏在我身上吧……”

师小楼以手掩唇,纤细修长的腰身像芦苇一般弯折下去,苍白面容痛苦地皱成一团。

魔修的攻势比想象中更为猛烈,地脉中魔气的反噬,也超出了他一己之身的承受范围。

江雪声让他联系族人,果然不是杞人忧天……

“……但是,我偏不乐意。”

“青鸾一族现世,谁知道今日以后,还会不会遭到魔修的反扑?”

所以,师小楼向族人隐瞒消息,独自一人来到魔域,想要彻底了结青鸾身负的因果。

然而,他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

“咳,咳咳……我……”

视野模糊间,师小楼仿佛看见了年少时的光景。

他从小就贪玩惫懒,一心只爱阵法、炼器等杂学,对修炼和武技毫无兴趣。

但是,父母非但没有责备他,反而长长松了口气,欣慰地感叹道:“小楼这样就好。”

后来他才知晓,自己还有个兄长,一心想要建功立业、扬名天下,却遭到父母百般阻拦,一怒之下闭关百年,此后鲜少在族中露面。

永远潜身幕后,万世籍籍无名,任凭历史的风沙将自己掩埋,这就是青鸾一族成为“英雄”的代价。

所以,师小楼为青鸾不忿、不甘、不平。

不平的同时,他也怀有一丝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秘希冀。

“愿我青鸾,从今而后……”

“争名者争名,逐利者逐利,求自在者求自在。不必瞻前顾后,不必困锁牢枷……”

还有最后一个方法,他想。

“愿青鸾后辈,人人随心而活,恣意而生。不必在乎自己是谁的子孙,谁的后人。”

他早就想好了。

“与众生同悲喜,于尘世得自由。”

如果他力有未逮,仅凭注入灵力,还不足以净化地脉中的魔气。

——那么,如果加上青鸾的血肉呢?

倘若真能就此一劳永逸,对他而言,实在是再微小不过的代价了。

“‘削骨还父,割肉还母’……想不到,我这样一个辱没祖宗声名的废物,今日竟然要做一回哪吒。”

“也好。像我这样的废物,就该扮演这种角色。”

师小楼轻轻一笑,正要纵身跃入阵法之中——

——一只强有力的手,从身后牢牢扳住了他的肩膀。

“……”

师小楼诧异回首,在目睹对方面孔的一瞬间哑口无言,“兄长?还有,你们诸位……”

或许是师小楼过于专心,又或许是他早已精疲力竭,竟然丝毫没有察觉,他原以为对今日之事一无所知的族人,此刻都站在他身后,沉默无言地注视着他。

“小楼,你不该一个人来。”

他兄长沉声道,“若不是应龙君传信于我们,你还想隐瞒多久?难道你以为,想要保护族人的,就只有你一个吗?”

“我……但是,青鸾……”

“要来的,就让他来罢!”

师小楼的兄长大步上前,袍袖一展,毫不吝惜地将灵力注入阵法之中。

“都说‘不平则鸣’,青鸾既然心有不平,便不可能永远沉寂,终归有放声长鸣之时。”

“这三千年忍气吞声,也该有个尽头!!”

……

最后,西州。

鹓鶵一族没有元婴期以上的大能撑持,从一开始便是五凤中的短板,这一刻尤其岌岌可危。

凌青月等人拼命撑持,却只觉得自己的灵力如同泥牛入海,在浩渺无边的魔气面前,不过是沧海一粟,杯水车薪。

“至少,如果能使出灵火……哪怕要以魂魄为代价……”

“不行!我们的血脉太稀薄,用不了五凤灵火!”

“可恶,凌宗主和嫡脉的长老都在做什么?天魔复生,他们当真毫不关心吗?!”

五凤皆有驭火之术,只是不如凤凰火一般效果拔群,能够涤荡一切邪魔外道。

在灵力不足的情况下,若是点燃灵火,以自己的神魂为引,便能发挥事半功倍的效果。

“还愣着做什么?!”

凌奚月额角渗出一层薄汗,转向一边死里逃生、不知所措的凌川等人叱道,“若是不能阻止天魔,今日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你们都是父亲的弃子,事到如今,难道还不明白吗?!”

“鹓鶵——我们从来都不比任何人高贵!一朝天地倾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我都不过是草芥而已!!”

凌奚月不擅长这种义正词严的演说,但他擅长模仿舒凫,模仿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每一处慷慨激昂的顿挫。

幸好,他一直都是个优秀的演员。

“我……我明白了。”

也许是为凌奚月不同以往的气势所震慑,凌川面色惨白,战战兢兢地举起一只手来。

“我,我干。我还不想死……”

“这,我也不想啊!”

“我们需要做什么?只要把灵力注入阵法之中吗?”

“呜哇啊啊!好痛啊!!”

“喊什么?”

凌奚月沉下脸厉声道,第一次毫不掩饰自己的刻薄,“这点痛都承受不了,也好意思以神鸟后裔自居?”

“谢长老所言不虚,你们——我们算什么鹓鶵?与其他五凤相比,我们凌霄城,就是一窝毫无用处的鸡。”

“若是我还有血脉,我……”

“……咦?”

凌奚月原本只是百般郁结之下,明知无济于事,还是半带赌气地将灵力注入其中。

然而,令他震惊的是,不仅净魔大阵接受了他的灵力,而且在他指尖,还跃起了一朵金莲似的小小火焰。

——五凤灵火!!!

“这……这是……”

倏然。

在他耳边,掠过了一道威严、陌生,却饱含着慈悲和温暖的声音。

【孺子可教也。】

【鹓鶵一族堕落至此,你这小儿,倒有几分似我当年。】

——而后,灵火光芒大盛,仿若一朵金莲在他掌心盛开。

“…………”

那是从未有过的奇迹。

本该依赖于五凤血脉的灵火,在凌奚月的血脉遭到剥离后,借由鹓鶵先祖的一声“孺子可教”,依附于他的神魂之上。

【去吧。去完成你该做的事情。】

“…………”

凌奚月如遭雷击,震撼失神,近乎无措地注视着自己掌心的火焰。

——那是无可辩驳的,鹓鶵的证明。

“我……”

他茫然地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半点声音,便只觉得脸颊一片冰凉,竟是有泪水簌簌滑落。

数十年压抑于心的委屈和酸楚,如同潮涌一般,瞬间淹没了凌二公子如簧的口舌。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不停地、不停地流泪。

对不起。

对不起。

我做了许多错事,对不起……

“……”

透过朦胧的双眼,凌奚月抬头仰望,再一次看见了舒凫的身影。

她从大鱼背上一跃而下,独自在肆虐的魔云之中驰骋,如同划过夜幕的流星。

五州大阵将成,猖獗的魔气开始退缩,犹如苍茫夜色在曙光面前一寸寸溃败,不得不将天空让给朝阳。

“————”

舒凫手握长剑,直视前方,头也不回地冲上云端。

向上走。

向上走。

向上走。

迎着黑云压顶的绝望,风刀霜剑的摧折,她目不斜视、心无旁骛,只是一心一意地向上走。

扶摇万里,凤鸣九霄。

肉身一次次被摧毁,又一次次在灵力运转之下复原。

她知道,天魔就在前方。

聚集的魔气消散之后,赵九歌也不过是个强大的修士而已。

——既然是活物,就没有她斩不了的道理。

就在此时,她胸口的守心鳞一阵灼烫,耳畔响起了江雪声坚定有力的声音。

仙音飘渺,一如初见。

【五州净魔大阵——阵成。】

【凫儿,去罢。】

在逐渐消散的魔气之中,舒凫看见了一道黑衣飘摇的身影。

赵九歌脸上有冷漠,有轻蔑,有阴郁的恶意,也有难以掩饰的惊诧之色。

他实在想不到,舒凫能够来到这里。

——若是只有我一个人,的确无法来到这里。

舒凫这么想着,抬起布满伤痕的左手,用力按住了隐隐发热的胸口。

她的肉身受创过重,已经有些站不稳了。

幸好,昭云预先藏了很多工具兔在画卷中,这会儿大群玉兔汹涌而出,硬生生撑住了舒凫的身体。

赵九歌察觉她将灵力尽数付诸于剑上,心念电转间,一道沛然掌力直奔舒凫面门,欲在她出剑之前将她击毙。

但是,这一掌终究未能成行。

“天魔,久违了。”

江雪声横琴挡在他身前,眸光冰冷,头一次没有面带微笑,“多年不见,你长得还是这么难看。”

五州大阵几乎耗尽了江雪声的灵力,赵九歌这一掌又足以开山裂石,他如今的状态并不比舒凫康健多少。

但是,他一步都没有后退。

“你丑到我了。希望你自觉一些,再也不要出现在我们面前。”

而后——

阵成,剑出。

浩然剑光如同倾城雪浪,刺痛了赵九歌的双眼。

长夜终有尽时。

那一日,在黑暗中高举火炬之人,终于迎来了明亮的天光。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她的4.3亿年我收了幼年大佬们做徒弟女配她天生好命替身的我跟正主在一起了重生后我回苗疆继承家业至高降临重生之为妇不仁穿成绿茶女配后我出道了农家娘子美又娇弥天记
相关阅读
我在豪门当夫人陌路王妃容少的下堂妻全帝国氪金养我天才萌宝:总裁爹地求抱抱凰途似锦小叔宠我,我超甜!穿越之我被男神碰瓷了吾家娇妻很甜很暖娇妻太妖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