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泛起鱼肚白,付静言慢慢睁开眼睛,触目的白让她一瞬间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好半天好半天,闻到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才想起这是在医院。
刚要坐起来,手好像被什么攥住了,顺着小臂看过去,一个黑漆漆的脑袋趴在床边,一点醒来的意思都没有。
她的思绪彻底回笼,昨夜的一幕幕重新出现在眼前,房间温度适中,身上还盖着棉被,手被男人温热的大手攥着,她的心还是那么冷。
轻轻地抽回手,慢慢地起身,掀被下床,径直走去卫生间洗漱,镜子中苍白的面孔,显示出她受到的伤害。
机械地洗脸,机械地刷牙,她没有缺胳膊断腿,也没有昏迷不醒,更没有柔弱不堪,她可以一个人上医院,一个人打理一切,更可以自救。
她的生活完全可以自理,一个人完全没有问题,不需要依附任何人都可以存在。
她是谁?她是付静言,是大慈善家付敏正的女儿,从小就接触贫困线以下的人们,他们为生活到处奔波,没有人帮助,不也活着吗?
她有爱她的爸爸妈妈,有一心帮助她的叔叔伯伯,还有为了救她忘了自身安危陷入险境的慕枫!
她不可以自暴自弃,不可以自怨自艾,为了那样一个心不在自己身上的男人,躲在这里黯然神伤,不值得!
容铭佑,你做得对,不管怎么说,你不知道姐姐会游泳,救她脱离危险是应该的;至于我,自问在你心中没有那么重要,不需要你假惺惺地陪伴。
用毛巾擦干净手,没有回头看一眼病床,径直走了出去。
容铭佑动也不动,维持昨晚的姿势,看着她下床,看着她走进卫生间,看着她头也没回地走了。
他的心瞬间掉进了深渊,看不见天日。
顺着指示牌,付静言来到急诊大楼,左慕枫应该还在这里。
问了一下护士,打听到他的病床位,走过去的时候,发现他也醒了,“好点了吗?”
左慕枫身体没有大碍,观察一晚就可以出院,他的睡眠浅,在医院根本就休息不好,何况是人来人往的门诊留观处。
似睡未睡的状态让他的脑子昏昏沉沉的,乱七八糟的闪现不少不连贯的场景,一会儿在读大学,一会儿在手术室做手术,一会儿又躲着小丫头走。
快速涌进又杂乱无章的思绪让他的头更昏沉了,听到左边床的病人在打呼噜,右边床哎呦直喊疼。
一道轻柔的声音在床畔响起,这才看见也穿着一身病号服的女人。
眼里的诧异很明显,“你......还好吗?”
付静言露出温暖的笑颜,像以往一样对待他,“我没事,就是太累了,在医院睡一觉。”
看一眼他手上的胶带,目光移开,又不知道落在哪里才好,左手按右手,右手掐左手的,内心的犹豫让她不好意思开口。
左慕枫现在是病人,褪去属于医生的严肃,还原了本真,可依然面瘫,“言言什么时候变得吞吞吐吐了?”
他叫自己言言,是把自己当亲人的意思,那还顾忌什么?
“左医生,我,我,你......”
嗫嚅了半天,终于道谢:“谢谢你慕枫。”
她不道谢还好,一道谢左慕枫就想找块豆腐撞上去,当时看到她掉进水里,什么都没想就冲了过去,直到冰冷的池水刺激身体,他才想起自己不会游泳。
医院特有的白炽灯照得病房亮如白昼,也让人的表情无所遁形,左慕枫的脸上露出不自然的红,眼睑不自觉地抖动一下,轻咳一声掩饰尴尬,“说到底,是我应该道谢才对,要不是你,我,我就......”
付静言很厚道,不会因为他是旱鸭子就嘲笑他,很自然地聊天,“慕枫,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很冷静的人,应该属于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那种,你怎么会跳下水救人啊?这不科学。”
是的,在付静言的印象里,见义勇为应该是那种热血青年干的事情,左慕枫虽然是青年,但他身上那种老成持重的感觉,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的真实年龄。
他就应该站在后面,等其他人把人救上来后,才上前实施抢救,毕竟他的职业在那摆着,应该保存力量救助更多的人。
付静言问得没毛病,他刚才也在想这个问题,怎么就一个冲动跳下水去救人呢?
自己也有一腔热血?
左慕枫不想说出真相,可他不忍心骗她,大哥真是鬼迷心窍了,竟然去救推自己妻子下水的女人。
难道他是被那个女人的容颜吸引?大哥不应该是这么肤浅的人啊?百思不得其解。
“我看到你被人推下去,我,我其实没想那么多。”左慕枫有些不自在地转移视线,不敢看她清澈的眼睛,“你是我嫂子,还是我朋友,我怎么能见死不救?虽然最后还是你救了我。”
付静言的重点落在他第一句话上,当时他们站在榕树下,和泳池还有一段距离,侧对着自己的他能看到自己被推下水,正对自己的那个人呢?他没有看见?
应该是没看见吧。
随即自嘲一下,即使看见,他也会选择视而不见的。
付静言的拳头握得紧紧地,指尖泛白,心像针扎一样疼,真是无比唾弃自己,事实都摆在眼前,还为他找借口。
努力平复即将波动的情绪,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慕枫醒了?我买了粥,起来吃吧。”
低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付静言转头看去,容铭佑手里拎着一份粥站在帘子边上,那张面瘫脸看不出什么神情。
起身帮他把小桌子拉过来,把粥摆放好,顺手又倒了一杯水,“慕枫,起来吃东西吧。”
左慕枫看大哥只买了一份粥,忍不住问道:“大哥,你就买了一份?言言应该也饿了。”
“我和你嫂子回去吃。”
容铭佑淡淡地听不出情绪的话,落在两个人的耳朵里,都是那样刺耳。
左慕枫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说什么,喜欢吃的皮蛋瘦肉粥也失去往日的吸引力,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付静言是个要强的人,不会在公众场合落他面子,“慕枫,我先回去了,哪天有时间请你吃饭。”
容铭佑伸手去拉她,她没有拒绝,笑着和慕枫说再见,跟着男人离开医院。
上车后,就靠在车窗上闭目养神。
早晨的光线很足,透过车窗照在她的脸上,能清楚地看见脸颊上的绒毛,唯独苍白的脸色,让这份可爱打了折。
他的小妻子有一点非常好,那就是无论多么疲惫,只要出现在公众场所,一定要干净利落。
明明很疲倦,可她还是把头发梳好,有人打招呼,也会笑着点头示意,绝不落人面子。
每次坐在车上,她都是活跃气氛的那一个,叽叽喳喳的,从天气侃到历史,再从历史聊到小道新闻,他只是静静地听着,不发表任何意见。
她一个人就像自言自语一样,丝毫不觉得无聊。
可今天,她一句话都不说,容铭佑和她说话,她就像没听见一样,这样说了几次看她没有应答,男人的火气就上来了。
“言言,你能不能不闹?”
小女人的眼皮抖动一下,依然没吭声,容铭佑知道自己猜对了,她就是因为昨晚的事在闹别扭。
他不喜欢解释的,有句话不是说嘛,解释就是掩饰,可他真的是在解释。
无奈地叹口气,脚下的油门松了松,车子缓缓地停在路边,他在思考语言,思考怎样才能让她不钻牛角尖的语言。
“你知道的,雨菲不会游泳,而你游得很好,所有人都可以说我做错了,可是言言,我希望你不是这样想的。”
“......”就在容铭佑等得不耐烦,以为她不会说话的时候,她说话了,“你做得对,姐姐不会游泳,你若是不救她,我也要去救的。”
容铭佑大喜,就说嘛,他的小妻子是明理之人,怎么可能生气?
“言言,你真好。”
“嗯,我也知道我很好,开车吧,昨晚没睡好,我要回去补觉。”付静言眼皮没睁,依然闭目养神,她不敢睁眼,不想看到男人那得到赞同面带喜悦的神情。
我确实很好,可我的好,还不足以让你放下初恋,会游泳的姐姐已经获救,你还抱着她不放,你,不知道我有多难堪吗?
我们是隐婚,大多数人都不知道,都会认为你也犯了男人的通病,见到更漂亮的女人,就忍不住一亲芳泽。
但是,我们的关系在你的默许下,被小报记者大肆宣扬得家喻户晓,却在那么重要的宴会上,被你狠狠打脸!
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是钢铁战士,不会受一点点伤害?没心没肺的女人不是真的没心没肺,只是懒得计较而已。
当她看清一件事情,基本上已经盖棺定论,任你怎么解释,都不会有丝毫改变。
都说直觉不一定是对的,所以付静言不相信直觉,只是凭本能去处理阜康和容氏的合作,现在看来,她的决定是对的。
男人一旦绝情起来,连你的命都不顾,还会管你的公司吗?
答案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