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苏进去时,安鹤庆正气愤的抱着牌位擦拭。
“父亲~”
安鹤庆转过头,有些意外的瞥了她一眼,而后又回过头,继续擦拭着怀里的牌位。
“棺材里躺着的,并不是肃清,对吗?”
话音落,安鹤庆又瞥了她一眼,黑沉的脸,比刚才还要难看。很显然,对于她的聪明敏锐,他并不太欣赏。
“你还想怎样?”
这样问,表面安鹤庆对她,充满敌意。
但是她并不太在意,波澜平静的反问道,“父亲对我,是有什么误解吗?”
“什么误解,你费尽心思的回到相府,不就是为了替你母亲报仇吗?这样的结局,应该是早就注定了吗?”
“父亲所言差诶,回府报仇是不假,但是我从未想过要伤害除了她之外的任何一个人!晋研的死也许是注定的,而您辞官却不是!”瑾苏辩解道。
安鹤庆沉默不语。
“说句您不爱听的,造成今天这个局面的,主要还是您自己!”不等安鹤庆反驳,瑾苏继续说道,“如果不是因为您背弃了我娘亲而迎娶了晋研,如果不是您定下先生出儿子的人就是当家主母这条规矩,怎么会有后来的狸猫换太子?怎么会有今日您不得不辞官的局面?种什么因,结什么果,根本无关他人。”
“呵~”
安鹤庆苦笑,并没有反驳她。因为她说的这些,他又何尝不知道。自那一夜知道了安素清的身世,他便自责不已。他舍不得将苦心经营了十几年的权势和地位毁于一旦,但是一时又想不到有什么办法能解决眼下困境。
“不过您现在辞官,也未见得就是坏事。如今朝中局势不明,您虽然一直保持中立,但是晋研和皇后此前一直交好,而您,难免会被误认为是太子一党,这样的误解对于安家来说,都未见得是好事。”
瑾苏说完,安鹤庆讶异的看着她,良久,方才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为八殿下效力的?”
“哈?”
“那一夜你们在瑰禾院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是的,那一夜,他将自己关在书房,茶饭不思,滴水不进,抓破了脑袋想对策。可是对策没想出来,却迎来了一场大火。不过她的书房距离菡萏院很远,所以,等他发现的时候,府衙的人都已经冲进来了。
瑾苏皱了皱眉,当时她一门心思的顾着报仇雪恨,确实没太在意外面的情况。不过,丰曜不是守在门口吗?难不成连他都没有察觉?
安鹤庆盯着她问,“他说会迎娶你做他的王妃,是真的吗?”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此时安鹤庆的眼睛里,似乎泛着某种期盼的光亮。
“呃----这个嘛,之前确实谈及过,但是......”
不等她说完,安鹤庆就抢着道,“八殿下在朝堂的呼声很高,也是唯一可以和太子抗衡的皇子。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此番押送军粮,才会招来麻烦。”
“莫非父亲知道这件事的隐情?”
安鹤庆放下手里已经擦拭得十分干净的牌位,转过头,沉声道,“隐情不知道,但是有个发现,或许值得一查。”
“什么?”瑾苏顺口问。
安鹤庆意味深长的瞅了她一眼,这才缓缓的说道,“前阵子去户部办公时,无意间看见他们那里押送粮草的马车轱辘上悉数沾染了泥土和草碎,像是趟过泥泞的乡间山路一般。”
敏锐的瑾苏一下就捕捉到了话外之音,分析道,“按理说,户部的马车押送粮草,目的地只有兵部,虽然两部相距甚远,但到底都在京都城内,怎会沾染泥土和碎草呢?除非,它们的目的地根本不是兵部。”
安鹤庆只是淡淡的听着,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原本瑾苏对于军粮的查探还无从下手,但是有了这条线索,她瞬间觉得有了方向。
“八殿下还在城里吗?”安鹤庆问。
瑾苏摇摇头,“不太清楚,自那天夜里匆匆一别,之后也没再见了。眼下这情形,他也不太好露面。”
安鹤庆信以为真。
“父亲打算什么时候离京?”瑾苏问。
“等丧事一办完,即刻就走。”安鹤庆应道,态度比起一开始,要温和得多。
“那我到时候安排人送您和祖母回去。”
“那你......”说了一半又觉得有点多余,便戛然而止。
瑾苏知道他想问什么,应道,“我留下来还有些事要处理,等办完了事,我定会回去的。”
“苏儿,朝堂的水可比江湖深多了,往后没了相府撑腰,你自己一切可要小心谨慎呀!”
对于安鹤庆破天荒的关心,无论是否出自真心,瑾苏都非常高兴。
“父亲放心,我也不是一个人,我背后,不是还有八殿下吗?”
安鹤庆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对于今日的谈话,瑾苏很是满意。她们父女二人,甚少这样开诚布公的说过话。原本她还想将她和栎亲王之事告诉他的,但是不知为何,竟没有找到一个好时机。不过她并没有因此感到惋惜,她甚至都想好了,等军粮的事情查清楚,她就和丰曜摊牌,然后名正言顺的和栎亲王仗剑走天涯,做一对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神仙眷侣!
恋爱一上头,理智不再有。
还不到天黑,她便火急火燎的从相府跑了,她想,要早一点去帮着师傅一起给他换药才行。途中,她还特意多绕了一条街道去买蜜饯。
满心欢喜的跑到余香阁,推开房门之前,她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溢于表面的激动和兴奋给压制下去,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
“王爷~”
伴随着叫喊声,她推门而进。可房间里却一个人影都没有,床上的被子还整齐的叠放在一旁,她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回来啦?”孔易在她身后招呼她。
瑾苏转过身,指了指空荡荡的房间,问,“师傅,他人呢?”
“走了,”孔易冷冷的应了一句,带着一种不悦的语气。
“怎么走了?受身上那么重的伤,怎么能让他走呢?”
“他伤在后背,又不在脚,他要走,我还能拦得住不成?”
看孔易脸色越发黑沉,瑾苏似乎也意识到刚才的态度不是很好,低头不语。事实上她并没有要责怪孔易的意思,只是一时着急,所以才口不择言而已。
瑾苏难过,孔易于心不忍,上前安慰道,“你也别担心了,他这么大个人了,应当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再说,倘若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将来该怎么照顾你呢?”
有个台阶就赶紧下,瑾苏勉强笑了笑,这事儿就翻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