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后,玶妃得知稠小公公不治身亡,庆幸之余,又隐隐不安...
"稠小公公一死,便是死无对证,只要东宫豢养药人一事传开,一切就该结束了...太子一旦名誉扫地,益安王又远在南境..."想着想着,她不禁笑出声来,"呵呵...呵哈哈哈~有了那位的支持,锻儿入主东宫,指日可待!"
正当玶妃沉浸在美好幻想中时,喜乐宫外来了一道圣旨。
"玶妃接旨——"
"!"玶妃没有料到此刻会来圣旨!
喜乐宫上下匆匆聚集,玶妃领着众人恭敬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查玶妃豢养药人属实,意图谋害东宫!因其德不配位,今褫夺封号,收押天牢,等候听审。钦此——"
当海公公念完圣旨,玶妃还未反应过来,总以为自己听错了!
豢养药人的明明就是东宫!为何最后变成了她的罪责?!
"臣妾...冤枉啊——"后知后觉的玶妃不顾众人相拦,欲前往勤政殿问个清楚,"陛下!臣妾冤枉啊!陛下..."
"娘娘..."海公公收了圣旨,无奈道,"旨意已下,接旨罢。"
"不...不!本宫不接!"玶妃流着愤怒的泪水,赤红着双眼,奋力抵抗道,"陛下!臣妾冤枉啊!!为什么!为什么?!!"
"哎..."海公公叹息道,"来人,将十二皇子接去勤政殿。"他将圣旨恭恭敬敬地递给一旁的冷嬷嬷,好心对着玶妃娘娘提醒道,"娘娘,老奴也是依旨行事,莫要为难老奴啊..."
"不!锻儿!我的锻儿!!你们不能抢走我的锻儿!!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海公公见此,摇头深深叹息,见传旨人员将十二皇子请出后,他示意宫外的侍卫将玶妃带走...
"母妃..."奇锻不明白情况,见母亲半跪在地已经哭红了双眼,他一个反扑,抱着玶妃一同哭起来,"母妃,这是发生了何事?!你们松手!我不要离开母妃!!"
海公公已经预想到会是这般情景,只能劝说道:"十二殿下莫要抗旨,先随老奴去陛下那,说不定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
"可是..可是..."奇锻知晓对方所言有理,但他真的不愿与母妃分开...
"殿下,听老奴一言,先随老奴走,才能营救玶妃娘娘。"
"锻儿...锻儿..."
"母妃..."奇锻拼命忍住泪水,不舍道,"儿臣一定会来救母妃的...母妃,您要等儿臣..母妃..."
"锻儿,锻儿!"玶妃不得不被迫松开儿子的双手,任由那些宫人将他们母子分开,"锻儿!!"
不管奇锻如何努力隐忍,小小的脸蛋依旧被泪水淹没,他一步三回头地被迫离开喜乐宫...被迫离开母妃的身边...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陛下要冤枉我...为什么..."
玶妃跌坐原地,不敢相信地看着宫门外的侍卫肃穆而无情地进来...她绝对不曾想到,有朝一日,她也会因为自己不曾做过的事而要付出代价...
东宫。
经历昨晚,太子几乎没有入眠,就此醒到了天亮。
"殿下又是一夜未眠吗?"白雪端着早膳进屋,看着对方的脸色问道。
奇锦握拳掩面,打了一个哈欠:"一会用完早膳,去趟勤政殿。"
"是,殿下。"
白雪将食物整齐放好,恭敬退出后不久,兰雪急急前来报信。
"殿下,喜乐宫出事了。"
"出了何事?"奇锦刚刚咽下一口清粥,立刻抬眸问道!
"陛下下旨褫夺了玶妃娘娘的封号,说玶妃娘娘豢养药人,意图谋害东宫!"
哐当一声!
奇锦因为惊讶,不慎掉落了手中的勺子,他有些混乱道:"怎么会这样?"
"稠小公公于昨日病发,不治身亡..."兰雪继续禀报道,"今日一早,陛下趁上朝前就颁下了旨意,将玶妃收押于天牢,十二皇子也被带走了..."
"...无论如何,药人并非玶妃娘娘所为,本宫要和父皇说清楚!"
"殿下!"兰雪阻拦道,"如今陛下旨意已下,您去说明真相...只会..."
奇锦明白,如今说明真相便佐证了父皇误判,下错旨意对帝王而言,是逆鳞!
"殿下,玶妃娘娘屡次三番欲图害您..."兰雪有些难以启齿道,"药人之事,也可视为您的反击..."
"兰雪!"奇锦厉声一喝,制止了对方,"这是推诿,是嫁祸!玶妃娘娘该承担的是她做错的事情,而不是本宫的麻烦!"因为懊恼,他呼吸急促,随着内心的悔恨涨潮,他忽然陷入情绪漩涡中,"都是我的错...是我没能及时处理药人,该怎么办..."说着说着,他难以自拔地呢喃着,"不...我不能害得锻弟没了母亲...我害的人已经够多了..."
"殿下?"兰雪见对方有些失神,无奈劝解道,"殿下莫要多想,此事...一定会有法子的..."
"殿下!"正逢此时,白雪前来禀报,"黄医女来了!"
"......"奇锦轻吸一口气回了神,按按隐隐作痛的额角,叹息道,"如今东宫乃是是非之地,让她走罢..."
"但是,她带来了黄御医的医书..."白雪有些可惜道,"还特意问询了稠小公公的情况,小人不知如何回答..."
奇锦:"东宫之事本与她无关,昨日,她看护过稠小公公...如今,稠小公公已死,还是别牵扯她为好..."
"是,殿下。"白雪乖乖应承,正准备回绝黄医女,不想...
"等等!"奇锦忽而灵光一现,"黄医女...她..."还未说完,他又否定道,"不...还是让她走罢..."
兰雪和白雪对视一眼,齐声疑惑道:"殿下想到了什么?"
"没什么,本宫只是在想,若有医者陪同说明,药人并不是用来谋害本宫的...说不定父皇能..."
"对呀!"兰雪和白雪觉得殿下的想法不错!
若能将药人事件的性质从恶意变为善意,玶妃娘娘就不用因为药人之事承受罪责,那么殿下也不会如此纠结!
"小人这就把黄姑娘叫进来!"白雪不等太子反对,起身便冲了出去!
"白雪!"奇锦没能来得及拦下对方,"本宫说了,不该让她...牵扯进来..."
"殿下。"兰雪进一步劝解道,"从您召见黄医女开始,她就已经牵扯进来了。此事有黄医女帮衬解释,才有转圜余地。"其实,她说这话有一部分是出于私心,因为她看得出来,若是殿下求助,黄医女定会帮忙,如此,殿下便不必一人承受...
只是,这个说辞要好好斟酌...
"小女见过殿下。"黄若羽随白雪进入内院,便洋溢着一脸的喜悦,她甜甜道,"这是爷爷的《行医心得》,父亲特意让小女将原本带来。"
奇锦:"......"
当太子还在犹豫该不该让黄若羽进一步卷入之际,白雪和兰雪已经行动迅捷地将殿门实实关上!
惊的黄若羽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
一个时辰后,勤政殿。
皇帝下朝回到殿内,已经深觉精疲力尽。
"铭儿那边,有新的通报吗?"
"陛下。"刘公公端上一杯温热的香茗道,"新的通报还未到。"
"锻儿呢?"
刘公公:"十二皇子在偏殿。"
皇帝叹了一口气:"一会,让锻儿去星娥宫罢。"
"是。"
"陛下。"海公公欠身进殿,回禀道,"太子殿下求见。"
"让他进来。"
太子领着黄若羽进殿见礼后,用眼神示意,皇帝明了地让一众人等都退了下去。
"父皇。"奇锦行礼道,"有关药人一事,儿臣有事起奏。"
皇帝看看一旁的黄若羽,有些纳闷:"黄医女为何在此?"
"父皇,其实..."奇锦鼓足勇气道,"药人并非他人豢养,而是儿臣..."
"锦儿!"未等对方说完,皇帝一声历喝制止道,"朕知你心善,有些事,朕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药人一事,已有定论!"
"父皇,您听儿臣解释!"奇锦力争道,"药人确实是儿臣豢养的!作为一国储君,儿臣不够强壮,所以,想通过药人调养,黄医女可以为儿臣作证..."
"住口!"皇帝越听越生气,红着双眼怒喝道,"此事,朕已有定论!"随后,他努力克制着情绪,冷声道,"黄医女即刻回府,没有朕的允许,不得入宫!"
黄若羽根本没弄清到底什么情况,见皇帝动怒,她已经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
"父皇!"奇锦还想据理力争,却因皇帝一声质问,陷入哑口无言中!
"你也不想牵连她罢?"皇帝微冷着脸色看向太子。
奇锦:"......"
"今日所见所说不得对他人提起,包括黄府中人。"皇帝威严转身,冷声道,"如若不然,黄府上下皆要受难!"
"!!!"黄若羽听及此,浑身一抖终于回神!她总算隐隐明白了父亲为何说,此为浑水,各种缘由真相,原来她都不得不三箴其口,"是,小女谨遵旨意。"她大行一礼恭敬回答,欠身退了出去。
偌大的勤政殿,最终只剩下皇帝与太子父子二人...
而此时,殿外的云朵悠悠飘动,其阴影慢慢掩盖上勤政殿,致使殿内的光线徐徐转暗...
"告诉朕..."皇帝幽然开口,语气已经平稳,"你到底想干什么?"
"父皇,儿臣只是想与您说明实情。"奇锦垂着眸光,黯然失色道,"药人确确实实是儿臣豢养,用以强身健体。儿臣寝殿内有一间密室,药人一直养在其中..."
皇帝深吸一口气,将所见所想快速整理了一遍,他终于明确,玶妃利用眼线,利用萃梨与残尸,利用稠小公公就是为了让东宫的药人暴露,以此抹黑太子。
"...就算如此,那杜小公公呢?"他转过身,看着大儿子问道,"稠小公公呢?"
奇锦无言以对:"......"
"你想****,是想为玶妃开脱吗?东宫前脚出现残尸,她就闹上大殿说自己的宫女失踪,紧接着就是小公公中邪,你觉得,她到底想做什么?"皇帝见儿子答不上来,十分生气道,"她想害你啊,锦儿!她不仅要害你,还要你名誉扫地!这样的女人,朕怎么可以留下她!!"
"可她始终,并未伤害到儿臣..."奇锦觉得愁肠百结,悔恨上头,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错...
皇帝:"那兰雪呢?若上次未能及时给兰雪解毒,你今日还会为她求情吗?"
奇锦眸光一抬,本想说些什么,忽而又止住了,沉吟片刻后,他徐徐开口:"儿臣从小失去母妃,不想锻弟与儿臣一样...还望父皇绕过玶妃娘娘..."
"一次又一次,放过她,她还会对你不利..."皇帝真不明白儿子为何如此冥顽不灵,"为什么?锦儿,你的心善可以留给其他人,为何要用在一个想害你的人身上?杜小公公的事你也私下解决,不曾告诉朕,为什么?!"
"因为..."奇锦觉得五脏六腑都在搅动,鼻头一酸,他开始哽咽道,"铭弟会替儿臣解决..."
"铭弟铭弟,朕是你的父皇!有事你不找朕解决,只想着找弟弟!"
想到过往的一切,奇锦再也没忍住,泪水扑簌簌道:"因为父皇的爱太沉重...儿臣受不起..."
听及此,皇帝露出一脸的不可置信!
"你...你还在为以前的事,与朕置气吗?"
"父皇为了儿臣...这个无用的太子...牺牲了多少人..."奇锦了无生气道,"父皇,得饶人处且饶人...您握有的最大权利并不是杀,而是生。儿臣为玶妃娘娘求情不为别的,只为锻弟...
要人一条命很简单,但如何让人改过自新,活着赎罪却很难...儿臣恳请父皇...让玶妃娘娘活着,用她剩下的人生来为自己赎罪。"语罢,他大行一礼叩拜道,"一切都是儿臣的错,请父皇废了儿臣这个太子...儿臣不堪胜任..."
"你!!!"皇帝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胸口沉闷,让人喘不过气,"锦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奇锦失**抬起双眸对上皇帝的目光,自嘲道:"是儿臣不够优秀,配不上太子这个身份,无法让人信服...才会招致这些厄难..."
"锦儿,这不是你的错..."皇帝蹲下身,抓住儿子的双肩,情真意切道,"为父一直都相信你是未来君主的不二人选,你为何..."
"轮才干,铭弟才是不二人选...若换作是他,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锦儿,这个皇位以后是你的,也只能是你的!"皇帝提高音量道,"铭儿他只能当王爷!而你,必须学会杀伐果决!听到了吗?!"他情绪一激动,不禁摇晃着儿子,有些恨铁不成钢道,"锦儿,光有仁慈,帝位恐坐不久!"
"帝位..."奇锦垂下无光的双眸,呢喃着,"儿臣宁可不要帝位,儿臣什么都不想要..."
话音一落,浑身冰冷的他只觉得眼眶热辣,两行清泪划过他面无表情的脸颊...
"......"皇帝看着沉沦的儿子,心疼无以言喻,但他必须狠下心来,让儿子明白,作为一个帝王该有的决心!"玶妃一事,朕已有决断。"他收了慈父面容,冷声道,"太子屡教不改,跪到殿外去思过!想明白了再起来!"
"......"奇锦感觉麻木,叩拜谢恩后,他宛如行尸走肉般,兀自起身走到殿外,仪态恭敬地跪地...
"太子哥哥..."正逢此时,十二皇子听闻父皇下朝,从偏殿出来觐见,不想看到太子跪在勤政殿前。
"父皇..."见皇帝出来,他小跑着上前,一跪地正想求情,不料父皇径直从自己身边路过,连看都未看他一眼...心下一沉的他跪着转身,含泪叩拜求饶道,"儿臣恳请父皇饶过母妃!儿臣愿做平头百姓,与母妃去荒地!求父皇成全!!"
在偏殿中,他旁敲侧击地知晓了母妃所犯之罪,见父皇行走带风,未做停留,他带着委屈与伤痛慢悠悠爬起来,来到哥哥身边...
"太子哥哥,是臣弟对不起你...母妃欠你的,有朝一日,臣弟一定全数奉还...太子哥哥...呜呜呜...求你,帮臣弟劝劝父皇...饶过母妃罢...太子哥哥..."
"锻弟..."奇锦哑着声音幽幽开口,他揽住弟弟的小肩膀,"...哥哥会一直求下去...直到父皇答应为止..."
并未走远的皇帝因为不忍,还是停下了脚步,他回头看着两个大小依偎的身影,百感交集...可他确实担忧,怕锦儿的仁慈终会招致有心人觊觎帝位...
回到寝殿,皇帝让半途跟上来的刘公公守在门外,他需要独处一会...
"哎..."皇帝来到地松鹤纹紫檀木柜前,从中拿出两幅画像,展开叹息道,"明儿啊...朕答应过你,不会让铭儿继承大统。他们二人从小兄弟感情就好,铭儿确实才干出众,朕也希望他能一直这样默默辅佐太子...
锦儿心善,只要这些弟弟们不生二心,皆可善终,身在皇室,能见到如此兄友弟恭的情景,实属难得...秦儿啊...朕该怎么办?锦儿心太软...朕要怎么保护他?"
伊人已逝,皇帝缅怀爱人之际,又感慨于儿子们的性情差异...
与此同时,幽禁于天牢中的玶妃已经喊破了喉咙。
"陛下!臣妾冤枉啊——那是东宫中的药人,臣妾何来本事,将药人送至东宫内院?!陛下!陛下!!臣妾冤枉啊!"她看着冷冰冰的牢笼,以及空无一人的廊道,不禁悲从中来,"陛下,臣妾求您见见臣妾...呜呜呜...陛下!陛下...臣妾冤枉啊..."
这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无助感,让她深切感受到,何为绝境...
冷风过境,阴云团聚,时至午后,天色垂暗,淅淅沥沥开始下起小雨...
跪了一个上午,奇锦并未迎来父亲的理解。
"殿下!"兰雪与白雪左等右等没有等来太子的回归,眼见天下小雨,他们带着油伞前来接应,才知殿下被罚,已经跪在勤政殿外许久。
两人分别撑开各自手中的伞,为太子与十二皇子挡雨。
"太子哥哥..."十二皇子因为跪得久了,又淋了雨,此刻他的面色有些泛白,"父皇...为何还不来?"
奇锦回头看看毫无动静的宫门,劝说道:"锻弟...由本宫一人在此就行了,快去换身衣服...别着凉了..."
"不...臣弟要陪着太子哥哥...臣弟要为母妃求情...臣弟要等..."十二皇子说话越发含糊,他艰难地睁开双眼道,"等父皇...等..."
奇锦听着越发轻弱的声音,赶紧回看,却见弟弟已经撑不住,直接倒在自己身侧!
"锻弟!!!"
"十二殿下!"
怦怦!怦怦!怦怦!
"哈...哈..."迷乱的视野下,奇锦看着不支的弟弟,忽觉心跳加速!随着世界之声越来越小,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锻弟...锻弟..."
他到底在做什么?为何没有发现弟弟的异样?为何一切都不能如他所愿?
换做铭弟,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若是铭弟,一定不会惹怒父皇,一定早已想出办法...是他太弱了...太笨了...
"锻弟...锻弟..."奇锦讷讷地摇晃着弟弟却不见回应,相仿的年纪,相似的身形,让他想起了记忆中的莫子恁!
一阵凄风苦雨过境!
随着每一个汗孔都在尖叫,奇锦只觉得体内有个无尽的深渊,正在吸食他的一切!
"啊啊啊啊啊——你说得对!我就是窝囊废!你出来!救救锻弟!我教你出来!!!出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