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第一百九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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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逮到他们了!看着背靠乌猿岛, 结成防御阵势的贼船,徐显荣轻轻舒了口气。海上打仗, 最难的其实就是围困敌人, 况且左右两军心思不齐,缺乏统一调度,真是寻到机会就能溜之大吉。偏偏对面贼人用兵十分老辣, 很多计策都瞒不住对方的眼睛, 也是打了将近一天,他才借右军那蠢货贪功的心思,设了个圈套,彻彻底底把人堵在了死角。

如今官军船多,弹药也充裕,而贼人兵少,又缺乏攻坚的火力, 想要突破重围几无可能。就算拼死逃生, 也要折损大半兵力。当然, 他们也能选择弃船上岸,如此一来, 损失了几十条船,也算剪灭了贼兵的战力。

唯一让徐显荣有些在意的, 可能就是领兵之人的身份。因为赤旗帮蹿的太快, 之前又未袭扰岸上,朝廷不甚在意,能打探的消息也不多, 除了贼酋姓伏外,只知道有林、李、孙、钟、严几个大头目。徐显荣并不记得军门手下有姓伏的干将,不过他离开军门身边也有四五年了,突然冒出个新人,甚至是脱逃的将兵里有人脱颖而出也不奇怪。

至于其他几个大头目,他唯一有点印象的名字可能就是“严远”了。当年军门手下确实有个姓严的小将,武艺不差,用兵却只是寻常。区区几载,就能到如此地步吗?若是再给他一倍的兵力,自己还真未必能拦住这支贼兵。

只是一想到此人也会背叛军门,甚至劫持军门的女儿,就让徐显荣分外恼怒。这次一定要活捉此人,问个清楚!

正想着要如何布阵,又要如何生擒敌手,突然有传信官匆匆跑来:“徐参将,右军收到了大帅传讯,说是中军被敌人偷袭,让咱们尽快赶回去!”

徐显荣猛然站起身:“有多少敌军,中军损兵几何?”

他是料到了敌人可能会袭扰中军主力,然而能让王翎心生畏惧,召回偏师,这是何等情形?难不成之前的情报有误,青凤帮根本就没有折返?还是赤旗帮兵力超乎预计,让大军陷入了险境?

那人赶忙道:“听闻有一百多艘船呢,还有宝船在侧,大军折损了三四十条船,如今正原地顿兵……”

徐显荣的脸一下就黑了:“只百来条船?敌军如今何在?”

那人解释道:“偷袭得手,那伙贼兵就撤了,大帅也是怕他们另有算计,这才下令……”

“糊涂!”徐显荣忍不住骂出声来。

就算分出了偏师,大军也有二百艘战船啊,比敌人多出一倍兵力,被打个措手不及也就罢了,一口气折损几十条船,难不成侧翼都被击溃了?更要命的是招偏师回返,敌人船少,中军就算折损了些人手,想要防御也不算难,真想跟偏师汇合,就该自己来乌猿岛,而非让他们过去。敌人已经没了踪影,万一埋伏在路上打算围点打援呢?他知道王翎是个志大才疏的蠢货,然而没想到这人竟然胆小至此,为了保命连道理都不讲了!

深深吸了两口气,他对那传令官道:“告知张千总,请他一同发兵击溃对面的敌人,之后再回援中军。”

军令如山,不回去肯定是不行的,然而就这么简简单单撤退也不是办法,对面领军的可不是简单人物,瞧见他们无故退兵还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到如今,必须先解决面前的敌人,至少将其击溃,再后撤会师。如此一来,就算他们半道遇上伏兵,也不必担心背后还有人夹击,才有一线生机。

害怕对方不答应,徐显荣还写了一封书信,让传令官带了过去,可惜半点用处也没有。方才对战时,他用右军设伏,姓张的看出没有且不论,右军被敌人打穿,折了人手却是一定的。估计是张千总怕了这伙贼兵,正想趁着命令赶紧撤离,哪怕自己陈明利害,对方也不愿搭理。

徐显荣简直头痛欲裂,当年在军门帐下,那碰到过这样的混蛋事?调去边郡,他也能独领一军,更不能受人钳制,结果来到海上倒好,非但有人处处使绊子,还有这样的蠢货协同作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然而已经由不得他继续劝说,或是另想别的法子了,一支敌军突然出现在了视野之中,飞快朝他们袭来。

这次恐怕没法善了了,看着面前的敌军,严远难得也有些焦虑。之前是想吊住敌人,才用出了“激将法”,谁料对方真被激起了杀心,紧咬不放。

严远是知道徐显荣的厉害的,当年所有属下里,军门最是偏爱此人,几乎把一身本事倾囊相授。可是他毕竟走了数年,也没打过海战,谁承想竟然如此果决狠辣,为了布设陷阱,连自己的右军都敢拿来做饵。

现在被逼到了角落,除了弃船登岛,就只有冒险突围了,两边的损失都不会小,说不定还会对战局产生影响。如今能盼的,也只有帮主来援了……

“头儿!瞭望台来了消息,说远处瞧见了咱们的船队!”一个手下高声叫道。

严远闻言一喜,立刻登上船尾望台,举目往去,果真是自家的船,而且是大军齐至!等等,他们不是要偷袭官军吗,突然转向,这是成功还是失败了?

严远“唰”的一下扭过头,看向面前的敌人,只见方才还跃跃欲试的战船,此刻竟然有了撤退的意思。只是瞧见他们来了援军,就着急撤走?还是说对方早就得知了自家中军遇袭,想要避其锋芒?

“让人去喊口号,就说官军已败,王翎身死。”严远立刻下令道。

如今局势逆转,自然要攻心为上,若是能留下这支偏师,可就算大获全胜了。

糟了!一看到飞驰而来的贼兵,徐显荣就知道大事不妙,原来对方根本就没有设伏的意思,而是打算在乌猿岛拦下他们。如果真是之前那位对手,只要被拦住,就难以脱身了,何况背后还有这么一支强敌!

“让张千总先行撤退,我来拦住敌人……”

他的话音还没落,就见右军已经转向,显然是打算逃窜,这是连队友都不打算管了吗?怒火还未喷发,敌军中突然传来一阵喧哗,竟然是喊“官军已败,王翎身死”,这一下,让本就茫然失措的官军更是慌乱了起来。

徐显荣闭了闭眼,再次睁眼时,已经高声叫道:“全军转向,随右军一同撤退!传令官何在?带三艘船突围,请大帅前来接应!”

如今之计,唯有尽快脱离乌猿岛这个漩涡,并且向王翎求援了。若能脱出重围,并且引中军来援,兴许还有机会获胜,只不过此战必然艰难……

见两队官军皆争先恐后开始逃窜,严远也不再迟疑,率军追了上去。可惜他们手头没有炮,只能紧紧尾随者对方,想要迫使他们改变航向。

一追一逃,前面还有个围堵的,三支船队就像划出了三道弧线,遥遥相望,却又近在咫尺。

自己的搭档一心只顾着逃跑,徐显荣却已经看到了必然的结果。若是不想被海贼赶去危险的海外,彻底失去跟中军汇合的机会,他们就必须撕开包围网,硬冲过去这当然有莫大风险,可是他们现如今还有炮,若是连这机会都错过了,那才是万劫不复。

已经没时间犹豫了,徐显荣高声下令道:“所有火炮都上膛,舰船向西南转舵,擦着对方的前锋冲过去!”

这命令不只是为自己下的,更是给右军的指示,如今之计,唯有通力合作才有逃生的可能,只盼张千总能想明白吧。

好在危机关头,右军也显然也是惜命的,还真按照他的指示开始变阵。只见船队从略显紧密的鹰扬阵变成了略显狭长的鱼贯阵,所有炮口都朝向了北方的敌人,蓄势待发。

而这一变化,自然也逃不过伏波的眼睛。

“看来对面是真有能人啊。”面对强敌还能如此快的下决断,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看来她猜得不错,徐显荣并不在敌人的中军里,而是被放在了偏师。不过她要的可不是一个相识的故旧,而是实打实的敌军。

“让船队展开,摆麋角阵!”伏波干脆下令道。

所谓麋角阵,基本就是个“v”字阵型,乃是包围常用的阵势,只要敌人入套,轻而易举就能让两翼翻卷,把敌人一口吞下。唯一的问题就是官军的兵力太强,有可能被他们穿透阵型,扬长而去。但是同样,这么个好机会,他们能放过吗?

如同张开了口的麻袋,挂着赤色旗帜的舰船横向伸展,而那支官军有若尖锥,狠狠向他们刺来。

炮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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