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书生宁负!
饶是陆俭, 此刻也只能勉强控制住神情,这可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毕竟汀州刚刚事发, 而且听孙元让所言, 在刺杀叶氏,吸引旁人视线时,伏波还对宁负动了手。只看对方脸上的伤痕, 就不难想想当时的场面。怎么伤还没好利落, 这家伙就跑到了番禺,来见他这个幕后主使?
这鬼书生会不知道这事跟他有关吗?只那句“久仰”,就让陆俭断了念想。可是说他是来寻仇,看着也不像,否则该安排的就是刺客了,杀蓑衣帮的人难,杀他这个普通商贾还不简单?怎会怎可能大大方方找人介绍, 出现在他面前。
心电急转, 陆俭面上却带出了儒雅笑容, 拱手还礼:“没想到宁先生亲自前来,倒是有失远迎了。”
宁负也笑了, 只是面上有疤,笑起来反倒平添几分可怖:“就我这样的身份, 还是低调些更好, 就别谈什么迎不迎了。”
这话让那客商哈哈大笑,以为他是在玩笑,毕竟鬼书生可是朝廷明令通缉的要犯, 跑来番禺肯定是要低调行事啊,哪有让人恭迎的?
陆俭唇边的笑容也更深了几分,心底却愈发忌惮。鬼书生可不是宽宏大量之人,难不成挖了什么陷阱,等他上钩?
不过这些心底的弯弯绕绕,谁也不会摆在明面上,众人还是一团和气的入了座。可能是因为有事要谈,亦或是宁负那副尊容不便让人瞧见,好酒好菜不缺,助兴的女子却一个也没有。
东道主自然不会让场面冷下来,连连劝酒,一副想要让两位贵客结识的样子。宁负却不是来喝酒的,刚刚入座,他就饶有兴趣的端起了酒杯,冲陆俭举了举:“陆二公子当真是好算计,让在下叹为观止啊。汀洲一行可算涨了见识,当敬你一杯。”
这样的酒,陆俭怎么会接?他笑着摇了摇头:“宁先生怕不是误会了什么,最近陆某一直待在家中,未曾出门。”
宁负呵呵一笑,直接把酒喝进了肚里。两人一上来就如此剑拔弩张,倒是让陪坐的客商有些惊疑不定了,好在宁负喝下酒后,并未继续咄咄逼人,叹道:“既然来了番禺,之前的事儿我就没放在心上,陆二公子大可不必担忧。这事说来也跟你无甚关系,我还是能分的清的。”
他知道刺杀他是赤旗帮的临时起意了?陆俭简直悚然而惊。说实在的,也是孙元让传回了消息,他才知晓了赤旗帮也参与了汀州之事,而且起了大用。事先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跑去干了这么大一票,除了让他承情之外,恐怕更多是为了卖好给孙元让,顺便跟青凤帮搭上关系。如此一箭三雕的事情,伏波自然是干出来的,对宁负下手恐怕也是顺手的事情,说白了也真跟自己没有关系。
然而如此弯弯绕绕的事情,却被宁负一句道破,这洞察力就有些可怕了,无怪乎会被人称作“鬼书生”。陆俭笑了笑:“我跟长鲸帮素无仇怨,都说了恐怕是误会。”
宁负却饶有兴趣的瞥了他一眼:“只是陆公子胆子也太大了些,什么人都敢结交,也不怕养虎为患?”
这是想要挑拨他和赤旗帮的关系?陆俭了举起了酒杯,冲宁负举了举:“若非有些胆量,怎敢跟宁先生对坐共饮?”
说着,他也不等宁负举杯,自顾喝了个干净。
这态度,可就颇有些挑衅了。宁负也不着恼,反而笑的更浓了些:“正因为知道陆公子非庸碌之辈,我才敢来番禺。也不瞒你,如今长鲸帮有重回南海之意,正想找几个可以联手的盟友。陆公子的心思,在下也略知一二,只是陆氏根深蒂固,哪是那么好对付的?比起那些不肯自认匪帮的家伙,想来长鲸帮更能祝你早日事成。”
虽说一心想要扳倒陆氏,但是真正知道此事的,实在没有几个。毕竟这可是有悖人伦,大逆不道的事情,旁人最多也就猜他想要夺回家主的位置,哪能想到他是想让那些人死无葬身之地呢?
而宁负也确实戳中了要害,长鲸帮不论是势力还是手段,都远远超过赤旗帮。而伏波这人,其实算是个正人君子,就算他智计百出,也没办法逼迫对方做那些不符合道义的事情。而长鲸帮就不同了,他们可是一群悍匪,只要条件谈的拢,有什么不敢做的呢?
话虽如此,陆俭却也不会认的,他轻叹一声:“都是些家事,不登大雅之堂,也不便假人之手啊。”
这是婉拒,也摆明了他没有立刻掀翻陆氏的想法。宁负挑了挑眉:“陆公子还真是好肚量,难怪赤旗帮的人去汀州运粮,你也不放在心上。”
陆俭持杯的手都是一顿,他是真没听说这事。难不成伏波去汀州,还有另开一条粮道的心思?他才过去了几天,怎么能办成这么多大事?而且另开了粮道,赤旗帮对于他的需求,就可以降到最低了,毕竟去合浦运粮,也未必比内河方便。这是防备海路被断,还是防着他跟长鲸帮结盟呢?
然而转瞬,他轻笑一声:“宁先生说笑了,买卖之事,岂能强求?”
看着对方面上风轻云淡的笑容,宁负也笑了:“那也不能耽搁了赚钱啊,要是别人跑了,长鲸帮也可帮陆公子维护粮道,搬运货物。”
这明面上是寻求合作,时机都有些威胁的意思,陆俭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不管将来如何发展,他想把粮食运出合浦,都要先经过琼州,这可是要被长鲸帮占据的地盘,能不能干掉赤旗帮事不好说,但是干掉陆俭的运粮船,还是轻而易举的。
陆俭看着那微微有些扭曲的笑容,半晌才道:“我这点生意,其实大多在陆上,哪用的着海运?”
这话也算不得错,毕竟陆俭来到番禺,为的可不是简单的做生意,而是为了坑陆氏一把。他的家业在岸上,对于海运的需求并没有别人猜测的那么大,真要是断掉航路,对他的影响也不算严重。
这可是明摆着的拒绝了,按道理说,足以激怒宁负,可是这位鬼书生却认同点了点头:“好像也有些道理啊,不过我也不急,陆公子不妨在考虑几日,再给我答复。”
这是什么意思?生气,动怒,威胁,陆俭都能应对,如此若无其事,却让人心头难安。这鬼书生前来,真的只是向他发出邀请吗?还是另有什么盘算?
见两人没有闹翻,一直不敢吭气的客商才陪着笑道:“都是生意场上的事情,哪有那么急得,来来,咱们先喝酒吃菜,照顾不周啊哈哈哈……”
那颇有些狼狈的干笑,实在没法缓和气氛,不过陆俭也在乎就是了,话谈到这份上,不欢而散都是正常,谁还有心思吃喝?
然而宁负却毫不在乎的举筷吃了起来,每次咀嚼,那长长的伤口都会被牵动,就像是一张择人而噬的血口。这样的深仇大恨,他会轻轻放过吗?若真是如此宽怀大度,还叫什么鬼书生。
正想着,对方突然停了筷子,问道:“对了,陆公子可知道赤旗帮里有什么出名的女子?”
这话简直是没头没脑,弄得陆俭都是一怔,然而抬头望去,对方却面色坦然,甚至还带了丝好奇。
他到底问的是谁?心中疑窦顿生,陆俭摇了摇头:“这我还真不知,宁先生因何有此一问?”
宁负却看了他良久,最后才叹息着摸了摸下巴上的伤口:“没什么,就是有些好奇罢了。”
这还是进门后第一次,对方伸手触摸那道伤口。难不成跟这有关?可是去的不是伏波吗,跟女子又有什么关系?
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陆俭笑了笑,也不作答,同样提起了筷子,有条不紊的吃了起来。
宴无好宴,这一顿自然没人能吃的痛快,而在登上了马车后,陆俭立刻对身边亲随道:“汀州城里发生的事情,再派人去探一探。特别是伏帮主用了什么身份,又跟哪家谈成了买卖?”
鬼书生都到家门口了,还故意给了他那么多线索,扔出了好些问题,他岂能坐视不理?怕是这里面还有故事,得打探清楚,才能决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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