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一闪, 伏波悄无声息摘下了腰间荷包,往旁边的草丛里一扔。她动作太快, 又足够的轻巧, 前面领路的丫鬟根本没有察觉。倒是跟在后面的林默足下一顿,又飞快跟了上去。突然有这样的举动,肯定是有原因的, 她最该做的就记下附近的方位, 等待帮主的吩咐。
伏波却连头都没回,若无其事的回到了正堂,跟颜夫人告罪,坐下听戏,吃茶,一直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借口如厕, 带着林默到了偏房。
这种地方, 肯定不会跟着外人, 伏波一进门就低声道:“等会儿我会说荷包丢了,你沿原路返回去找, 多耽搁些时间。如果能碰上叶大公子和那个穿白衣的,要想法子引起他们的注意, 若是能让对方问上两句更好。不过切记不要答话, 也别直视那群人,小心为要。”
这是个碰运气的法子,对方会不会原路返回, 会不会开口问话,会不会透露消息都未可知。然而这种豪门盛宴,伏波自己是没法亲自探查的,更不可能主动问起这事,且不说身份不对,万一引起旁人警觉,反倒不好。
而林默去做就不同了,她就是个小丫鬟,放在这群贵人眼里,跟个摆设也差不多,就算行差踏错,做事莽撞,也不会有人放在心上。只要有了由头,她再打探就容易多了。
林默一下就绷紧了身板,低声道:“我晓得了,一定不会露出破绽。”
“紧张些也无妨,你一个小丫头,有些慌乱也不为过。但是真遇上那穿白衣的书生,要提高警惕,不可莽撞行事。”伏波叮嘱道。
林默用力点了点头,之前帮主教了她不少应对突发情况的手段,这么点小事,应该不难办到。见她听明白了,伏波也不再多言,洗了洗手就带着人出了门,回到了席间。
重新坐定,伏波笑着跟颜夫人打了招呼,伸手随意摸了下腰间,似要拿出帕子,然而下一刻,她手一顿,低头在向下看去。颜夫人被她的动作吸引,问道:“怎么了?”
伏波赶忙道:“没事,荷包可能是落在偏房了,默儿,你去找找。”
贵妇人腰间的荷包里,总要塞些打赏用的散碎银子,或是脂粉梳篦之类女儿家的物事,颜夫人笑道:“莫慌,若是落在屋里,定会有人帮着收起来的。”
伏波僵硬的笑了笑,附和称是。过不多久,就见她那贴身丫鬟又跑了回来,急急道:“夫人,那边也没有。”
伏波脸色都有些变了,颜夫人瞧出了不对,轻声道:“怎么,里面有贵重物事?”
伏波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强撑着道:“无妨……”
看来是真有贵重物品,还不便明说,颜夫人也不由上了心:“是不是落到厢房里了?派人回去瞧瞧,反正时辰还早。”
这种场合,丢东西了让人发觉,的确让人有些难堪。然而可能是荷包里真有什么贵重物事,那小妇人犹豫片刻,还是对丫鬟道:“你回厢房瞧瞧,看是不是落在那边了。”
颜夫人赶紧又补了句:“让巧儿也跟着去吧,若是屋里找不到,路上也好好找找,说不定落在路边了。”
这话立刻引来了感激的神色,伏波低声道:“也是我莽撞,多谢夫人照拂。”
颜夫人笑了:“看你说的,这点小事,何足挂齿。”
丫鬟们很快就被打发了出去,两人又心不在焉的看起了戏。如此过了两刻钟,林默和巧儿才姗姗而归。
“夫人,寻到了!”林默的声音有点高亢,透着股兴奋。
伏波立刻接过了荷包,打开瞧了一眼,这才放下心,对颜夫人谢道:“多亏夫人了,这才让我失而复得。”
颜夫人满意的笑道:“找到就好,我就说了,保准是掉在了路上。”
伏波面露愧色:“都是我马虎了。”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就把这事揭过了。伏波也没追问路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安安静静的等到了散场。
撤了席,跟颜夫人道过别,伏波在林默的搀扶下上了马车。等车开出去,她才问道:“碰上人了?”
林默兴奋的点了点头:“我原以为错过了,谁料临到路口,就碰上那队人回返,我就叫了一声,装作发现了荷包,飞快去捡。叶大公子被惊动了,招我俩过去问了两句,都是巧儿作答,我一声未吭。”
这运气还真是不差,伏波笑了:“对方没有看出破绽?”
“没有,那个穿白衣的根本就没开腔,叶公子也只是随口一问。不过我听到他叫那个白衣人‘宁先生’!”林默立刻答道。
难怪她回来时会如此激动,伏波也是察觉了她的情绪,才没有继续追问,如此一来,就彻底斩断了关系链条,不会让任何人生疑。至于其他,只能等回头再做工作了,不是赏花宴上能打听出来的。
“做得好!”伏波伸手摸了摸林默的脑袋,夸了一句。
林默也是第一回干成这样的大事,兴奋的脸都红了,想了想,她又道:“光是名字就够了吗?我那时没敢抬头,没瞧见他的长相,身量似乎比我哥要高些……”
其实当时林默是真的紧张,帮主强调让她别开口,肯定是有用意的,她连头都没抬,能看到的自然有限。
“有名字就好,之后都是水磨工夫,不能着急。”伏波笑了笑,“再说了,这事还得靠方先生出力才行。”
现在有内线的可是方天喜,当然要把这事交给他才行,只盼那老家伙能相信她的直觉吧。
在家足足等了一天,见到伏波回来,方天喜立刻抓住人问道:“今日怎么样?没惹祸吧?”
实在不能怪他提心吊胆,一个赏花宴,居然把芙蓉园的地形图都找来了,两个女娃整整钻研了两天,简直跟要发兵攻打一样。这要是惹出祸事,他们怕是逃都逃不掉。
“没事,今日我跟萧霖的夫人相谈甚欢,也打听到了不少秘闻。”伏波仔细把自己听来的东西说了一遍,有些是高门阴私,有些却是她根据颜夫人的话作出的推断。
方天喜可是个谋士,最擅长的就是收集情报,打探消息,可是没想到跟个贵妇人聊个天,还能套出这么多东西,不由啧啧道:“让你当帮主可真是浪费了,还不如当个细作。”
伏波却没跟他开玩笑,反而肃容道:“这还不算什么,萧氏对叶氏的态度有些古怪,还是要仔细查查,看看叶氏最近有没有什么新动向。对了,今日在园中,叶大公子身边跟了个书生,我觉得他有些问题。”
一趟赏花宴,就能看出叶氏情况有变?会不会是她小题大做了?方天喜皱眉问道:“你瞧出什么了?”
“那人一副书生打扮,却没有半点书卷气,气质有些难以形容,颇为狂傲。明明是客人,叶大公子和身边人对他却十分敬畏,甚至有点惧怕。”伏波仔细解释道,“那人应当姓宁,穿一身白衣……”
她的话还没说完,方天喜猛地站了起来:“穿白衣?他当真姓宁,你怎么打听到的?”
“是阿默听来的。”发现方天喜神色不对,伏波立刻把打探的过程仔仔细细说了一遍,随后问道,“你听说过这位宁先生?”
方天喜看伏波的眼神十分复杂,实在是这番探查太过敏锐,也太巧妙。她可是对那人一无所知啊,竟然也能给抓个正着,绝不是运气能形容的。
良久后,方天喜才道:“若是我没料错,那人应该就是鼎鼎大名的长鲸帮军师,‘鬼书生’宁负。这贼子最爱书生打扮,还嗜好白衣,偏偏心黑手辣,才有这诨号。”
伏波心头一凛,她可没料到这个,长鲸帮怎么会选在此时前来汀州,还特地找上叶氏……等等,伏波脱口而出:“他莫不是想对付青凤帮?!”
叶氏如今最大的敌人是谁,自然不言而喻。那宁负跑到汀州,还跟叶氏搭上线,心思也就不难猜了。如果两者当真联合,对付青凤帮还不是易如反掌?
方天喜的脸色也很难看:“若真是鬼书生,那他多半是为青凤帮来的。这人心思狡诈,极难对付。当初大军扫海,我曾设计诱杀长鲸帮的匪首,哪料被他看破,带着大队人马突出重围,直接逃去了南洋。这才两年时间,就闯出了一片天地,如今恐怕更难对付。”
长鲸帮可是邱大将军剿匪时唯一的漏网之鱼,没料到还跟方天喜有过交手,伏波思索片刻,突然道:“他孤身前来,还出现在芙蓉园,多半是来做说客的,长鲸帮恐怕还腾不出手发兵。”
这也是稍加思索就能想明白的,毕竟长鲸帮最先要面对的敌人可不是青凤帮,而是刚刚崛起,声势甚大的赤旗帮。再怎么计算,也不可能舍近求远。帮助叶氏,最根本的目的还是铲除赤旗帮的盟友,顺便让她背后多出一个甚至几个强敌。
方天喜冷笑一声:“这倒是不难猜,若是老夫兵力捉肩见肘,肯定也会先用三寸不烂之舌弄几个盟友。想打青凤帮,只靠一个叶氏还不够。”
哪会选谁呢?两人视线相对,方天喜直接问道:“今天陆氏的人也去了?”
伏波颔首:“去了,而且应该是汀州主事之人。”
“那咱们的麻烦可就大了。”方天喜叹了一声,这种情况下,敌人的敌人自然就是盟友,陆氏恐怕是现今最恨赤旗帮的人了,身家势力也足够,宁负会怎么做还用说吗?若是那家伙真能让叶氏和陆氏联手,首当其冲的就是身陷敌营的他们了。一个不好,可就尸骨无存了。
“如今他们在明,咱们在暗,也不是没有机会。”伏波突然道,“更何况敌酋孤身在外,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方天喜浑身一抖,睁大了双眼:“你……你……”
“方先生,咱们还有时间,不如放手一搏!”伏波的声音里多出了些决断。
方天喜沉默片刻,也咬了咬牙:“上次让他逃了,这次老夫可得使些手段了……”
作者有话要说: 目测今天实在写不完了,请假一天,明天努力粗长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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