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姜亦眠慌乱推开的时候，他没纠缠，克制的移开了唇，眸中笑意渐浓。

他想，也许她是喜欢的，只是自己还没意识到，或是羞于承认。

总之，他就是这样认为，不接受其他说法。

姜亦眠掩着唇，神色复杂。

她没时间悼念她接二连三失去的吻，她现在只想知道，为什么她去卡特琳娜岛时也被人拍了照片。

那时她和姜诺在海滩上玩耍时拍下的。

虽然画面里只有她自己，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如果偷拍者是封北霆安排的人，那么对方应该也拍到了她被绑架。

或者——

绑架她的人根本就是封北霆！

可是不对啊，绑架她的人都已经伏法了，是大哥之前得罪过的那些毒贩，和封北霆扯不上关系啊。

眉头皱的紧紧的，姜亦眠总觉得有哪里对不上。

仔细回忆了一下，她发现自己对被绑架的那段记忆相当模糊。

除了绑匪的长相，其他的一无所知。

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室，和三年前尤其的像。

看着封北霆继续往墙上挂照片，姜亦眠的目光落到了他漂亮的左手上。

她强迫自己去回忆三年前的那个晚上、那些梦境，慢慢在脑海中勾勒出男人的身影，她不知道他的样貌，却记得他当时在抽烟，夹着烟的……

是左手！

猛地睁开了眼睛，姜亦眠面上血色褪尽。

这条信息就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许多被尘封的记忆。

她在卡特琳娜岛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她第一次在封北霆家里留宿又发现了什么，一切的一切，都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汹涌的令人承受不住。

想起自己一次次的在封北霆面前卸下防备，一次次的放下心防和他独处……

有一个瞬间，她像个吓坏了的孩子。

漆黑的大眼在昏黄的光线下闪着光，里面写满了对他的防备和忌惮。

她的手像是被线操纵的假手，手指缓缓收拢，僵硬的抓住了身侧的衣服，忍不住轻轻颤抖。

是他……

一直都是他！

“眠眠？”

察觉到姜亦眠的异样，封北霆走过来想查看她的情况，她却猛地向后退了一步。

如果说她对神经兮兮的封北霆有9分畏惧，那她对三年前绑架她的人就有99分。

当这两个人的身份发生了重叠，恐惧也会随之加倍，彻底超出她的心理负荷。

再加上从昨晚开始就一直紧绷的神经，到了这会儿，终于崩溃。

姜亦眠脸上的恐惧刺痛了封北霆的眼。

他握住她手拉住她的时候，她的眼泪忽然夺眶而出，“啪嗒”一声掉在了他的手背上。

那是封北霆这辈子听过的，最响的声音。

一丁点响动，却已经仿佛大坝决堤，勾起了她汹涌的眼泪。

姜亦眠从不觉得哭泣是软弱的表现，相反，恰到好处的哭泣是女人有利的武器，她被吓得掉眼泪是真的，可哭的那么不知所措却是假的。

她想赌一把。

可笑的是，筹码居然是绑架她的人所谓的感情。

封北霆觉得自己被她眼泪打湿的手有些发烫，那股灼烧感透过肌肤蔓延，渐渐过渡到了心里。

他的心很疼。

像是有人拿一把生了锈的刀子在慢慢割他的心，鲜血涌出，将原本黑掉的心染的通红。

明明疼，却又好像跳动的更加有力。

封北霆眸光微闪，某些离家出走的理智渐渐归位。

他皱眉看着眼前的情况，懊恼的闭了下眼睛。

他抬手帮她拭去眼泪，指尖微颤，“眠眠……”

“我……我……”姜亦眠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话都说的断断续续的。

不过封北霆听懂了。

她说她根本没后悔，不想他疑神疑鬼的关着她。

他笑了，笑的苦涩而心酸。

是啊……

她没后悔。

他也相信她没有后悔。

因为她根本就没有答应要和他在一起，也没有笑着扑进他怀里，一切都是他在自欺欺人而已。

是他痴心妄想的一场梦。

而现在，梦该醒了。

“对不起。”封北霆倾身拥住她，温柔怜惜。

眠眠，我没想到会让你这么害怕。

是我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是我的错。

“先不哭了好不好，有什么问题我们好好沟通，一定可以解决的。”他拥着她走到沙发旁坐下，起身去厨房帮她倒了杯温水。

姜亦眠接过，浅浅的抿了一口，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就忽然觉得一阵阵的发昏，视线渐渐变的模糊。

她一惊！

眼锋扫过封北霆，是不加掩饰的气恼。

他任她瞪着，目光平静，眼底却暗藏风暴。

姜亦眠的微闭着眼一下一下的点着头，困倦至极的样子。

她的身子忽然一歪，软软的倒向一侧，封北霆伸出手，温热厚实的手掌稳稳拖住了她的脸颊。

那杯水里被他下了药。

一种新型的致幻药，会干扰人的思维记忆，再加上一些简单的心理暗示，可以轻易改变一个人的记忆。

重要的是不会对人体造成伤害，所以药效不是持久性的。

某些特殊的时刻、特别的对话都极有可能刺激她想起这段记忆。

抽出一条湿巾帮姜亦眠轻轻的擦脸，封北霆的声音柔柔响起，“连清风送你回家，我们在走廊偶遇，你说有话要对我说，让他先回去了。

你准备拒绝我的感情，但话没说完就吐了。

后来你发起了高烧，我就一直在照顾你……”

*

姜亦眠醒来的时候，是夜里当天两点钟。

房间里很昏暗，只亮着一盏壁灯。

卧室的门没关，连接着客厅神秘的黑暗。

她慢吞吞的从床上爬起来，不算熟悉的卧室环境让她有些茫然，显的有点呆萌。

封北霆家……

她好像是和连二哥喝酒来着，后来他送她回来，她刚好在走廊碰到了封北霆，她想趁机把话和他说清楚，结果却忽然吐了。

这些记忆涌上心头，却没能在脑海中形成具体的影像。

姜亦眠下床穿上鞋子，不经意间看到了床头柜上的退热贴和感冒药。

她恍然，自己感冒了。

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额头，额头凉凉的，看来已经好了。

她轻手轻脚的走出卧室，客厅的窗帘没拉，清冷的月辉勾勒下，封北霆侧身躺在沙发上，身上的毯子堪堪搭在腰间，马上就要全部掉到地毯上了。

姜亦眠踮着脚走过去，捡起薄毯帮他盖好。

“封北霆，谢谢。”她的声音很小，轻飘飘的散在空气中。

她小小的一只蹲在沙发前，双臂交叠在身前，下巴担在上面，活像一只在向主人撒娇的小狗。

唇瓣启合间，她又说了什么，却没有发出声响。

“欧亚斯密纳塞……”

勾起的唇角微微抿起，她站起身走向玄关。

对面房间的钥匙和她的背包都显眼的放在柜子上，她拿起，轻轻转动门把手，将门推向外面的黑暗。

走出封北霆家，她又回身关上门，和开门时一样小心翼翼。

细微的脚步声消失在了门口，轻柔而缓慢，像猫咪。

封北霆睁开眼睛，动作慢极了，就好像眼皮是用铅铸的。

他只来得及看到走廊里压抑的一抹暗色极快的一闪。

他从沙发上坐起身，打开茶几下面的一个抽屉拿出了一包烟。

啪——

火光燃起，映亮了他阴郁的一张脸。

他吸了满满一肺的烟，断断续续吐出来，然后这支烟似乎就被遗忘在了他的手指之间，他没有再吸第二口。

那双漂亮的眸子在缭绕的香烟烟气里眨了眨，眸光幽暗，充满了某种错乱的情绪。

许多事情，现在还不适合被她知道。

他们之间没有任何感情羁绊，一旦她清楚曾经都发生了什么，她一定会躲他躲的远远地，如果她这时候惊觉跑回国，有姜家做保护伞，他再想接近她就很困难了。

所以，他只能将错就错。

眠眠……

我没得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