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句话，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姜墨震惊的长大了嘴巴，姜诺调皮的拿剥好的鸡蛋往他嘴巴前比了比，似乎是想看看能不能塞进去。

姜澜并不习惯向别人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关他结婚的事也就只说了一下对方叫“苏拂”，然后就上楼去了，留下一大家子人惊愕加沉默。

姜隹止不住的叹气，暗道这孩子果然都长大了不好管，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有主意呢……

要是换作平时知道姜澜结婚了，尹妩肯定是要张罗着让他把人家带回来给他们瞧瞧的，但是如今家里乱糟糟的，情况明显不允许。

而且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姜亦眠那边。

她只字不提昨晚的事，乐乐呵呵的缩在家里，活动范围只在卧室和餐厅，连房子都没出过。

第一天吃完早餐，她上楼看电影，吃过午餐她还午睡了一会儿，起来继续看电影，吃过晚餐又看了会儿电影，然后就睡了。

单看她这一天的活动，似乎也符合一个在家度假的人该有的表现，但这事儿诡异就诡异在，她这一整天看得都是同一部电影。

歌剧魅影。

看完一遍，把进度条拉回片头，重新开始。

她不是随意开着听个声音，她是很认真的在看，仿佛第一次看到这部片子。

第二天还是如此。

不过新增了一个节目，她开始折纸了。

千纸鹤啊、小猪蹄啊、桃心啊……

什么都有。

第三天也是这样。

她像是进入了一个循环的生活，每天乐此不疲的重复着这些事。

看着别人的故事，流着自己的眼泪。

还没有过完春天，却已感觉春色已老……

某天早上袁琼去她房间，她在洗手间洗漱，袁琼帮她叠被子的时候意外发现，她的枕头是湿的。

姜亦眠出来的时候，就见她坐在床边发呆。

“小眠，你想哭就哭出来，别这样憋着自己。”她这样，他们都很心疼。

闻言，姜亦眠平静的问她，“我哭出来，您会同意我和封北霆在一起吗？”

“小眠！”

“如果不会，那我不要哭。”原来她的眼泪只在封北霆那里才有用。

袁琼长长的叹气，倍感无奈，“小眠，你是在折磨我和你爸爸吗？”

姜亦眠眸光微凝。

“折磨？”她似乎对这个词很陌生，“我以为……你们想看到我这样……

妈妈，你还要我怎么做？”

她已经乖乖跟他们回来了，不哭不闹，是他们不许她出去，怕封北霆忽然出现把她带走，更怕她任性的跟着他走。

可是——

他们从来不了解她，更不了解封北霆，也不打算试着去了解。

如果他真的想带她走，那晚就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

如果她真的要跟他走，那晚也不会跟他们回来。

袁琼被她问的语塞，什么都没再说，只是叹气。

吃过早餐，姜亦眠雷打不动的看电影、玩折纸。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晚上睡觉前，她侧身躺在床上，将那个樱桃抱枕搂在了怀里，紧紧的。

她想，幸好之前封北霆来家里的时候曾搂着它睡过觉，现在她这样抱着，算是间接抱着他睡吧。

“晚安。”

姜亦眠缓缓闭上眼睛，眼角滑下一滴晶莹。

夜里她做了一个梦。

背景是她和封北霆曾经待过的那座小岛。

梦里也是晚上，天空沉沉的没有一颗星，海水一波波的拍打着海滩，远处的海面暗的深邃，像会吃人的恶鬼。

封北霆背朝着她站在海边，夜风吹乱了他的发。

她想朝他走近，可无论她步子迈的有多大、走的有多快，始终跟他隔着一段距离，追也追不上。

她拼命喊他的名字，他终于有了反应，回过头来看她，笑着流泪。

他说，“眠眠，终此一生，我都在做两件事，一件是爱你，另一件是等你爱我。

如果……就忘了我……”

话落，他便转身朝海里走去，任凭她怎样哭泣乞求，他都没有停下，一直坚定的往前走。

“封北霆——”

猛地睁开眼睛，姜亦眠眸中盈满了恐惧，大口大口的呼吸。

在梦里，封北霆最后跟她说的那句话的口型和他们分开那天的很像，只是当时没有听清，现在却忽然变的清晰起来。

“如果”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全，姜亦眠在床上坐了片刻，杏眼中的惊忧之色逐渐加深。

她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掀开被子下床，她连拖鞋都顾不上穿，赤着脚就往外跑。

因为太过着急，下楼梯的时候还跌了一跤，脚腕狠狠的扭了一下，她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扶着栏杆站起继续往外冲。

“小眠，你怎么了？”袁琼和姜肃听到动静，赶紧追上来拉住她。

她哭的满脸泪水，无助的拉扯着袁琼，“妈妈，我要去见封北霆！

你让我去见他，他出事了！”

“小眠……”

“是真的！他一定出事了！”她早该想到的。

他那晚那么安静的放任她走，绝不仅仅是放手那么简单，他们彼此都清楚，一旦他犯病，他还是会冲动的把她抓走，那是连他自己也无法控制的事，想要根治就只有两个办法：要么得到她，要么他自杀。

他想说的那句话其实是：眠眠，如果我死了，就忘了我。

他说那句话时，那样悲伤，孤独而决绝。

但她不能、也不想成全他的悲怆之美。

*

Muse酒吧。

封北霆坐在沙发上，缓缓褪下自己尾指上的黑色戒指，“嗒”地一声放到了茶几上，说，“把这枚戒指，交到封西爵手上。”

闻言，苏拂和狱寺三个人目露震惊。

四少这是……

要把家主的位置让出来？！

问题是就算他这么做，姜家也不会因此就同意他跟姜小姐在一起啊。

三个人面面相觑，狱寺硬着头皮问，“二少爷那边……”

这几年他几乎把自己跟封家撇的干干净净，怎么可能会轻易沾手呢。

封北霆甩手丢下一份文件，“把这个给他看，他会同意的。”

把媳妇藏了这么久，也该出来见见光了。

“……是。”

捧起茶几上的盒子放到腿上，封北霆垂眸看着，目光缱绻。

里面放的都是他的宝贝。

盖子缓缓打开，盒子里的东西映入眼帘。

一条头绳、一个纸叠的小青蛙、一个小骷髅头的钥匙坠还有一个漂流瓶，都是他的珍藏。

每一样他都细细的看，眼前不自觉的浮现出他们曾经相处的点点滴滴，唇边噙着一抹笑。

最后——

他缓缓摘下中指上的订婚戒指，连同姜亦眠的那枚也一起放进了盒子里。

“啪”地一声扣上，他敛了眸，低声道，“我死后，把我葬在那座小岛上，连同这个盒子一起。”

“四少？！”

狱寺他们三个都懵逼了。

怎么居然是这个剧情走向吗？这是又犯病了？

咽了下口水，云雀试探着说，“四少……要准备人接姜小姐过来吗……”

他说的含蓄，其实哪里是“接”，明明就是“偷”。

封北霆没理他，径自对苏拂说，“如果以后眠眠通过姜澜问你我的近况，就说我怕自己犯病失控绑架她，所以把自己关在了小岛上，与世隔绝。

你们好好保护她，别让别人欺负了她。”

他其实不放心把她交给任何人，可如果这种状态再持续下去，那伤害她的人就会变成他。

这几天，他的脑子里萌生了无数禁锢她的想法，他甚至在浑浑噩噩间把锁她的链子都准备好了。

不是因为不能和她在一起，所以才决定结束自己凄楚而寂寞的余生。

为了她，多苦的日子他都能挨过去。

可也是为了她，多懦弱的选择他都能做，这是打破僵局的唯一办法。

指尖转着锋利的刀片，封北霆半眯着眸看着，眸光幽暗，没有一丝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