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头上还包扎着厚厚的纱布，头发被风吹得乱蓬蓬的，像一个被捋炸了毛的猫。

他身上披了件黑色的长外套，外套的下摆没过膝盖，这种长外套最显人矮，但他穿着走在路上，还是高高瘦瘦、两米八的大长腿，看起来就像吴宇森电影里面刚刚完成了任务，口袋里还放着一把上膛的枪的杀手。

他走过来后，见到坐在方桌旁边矮凳上的林初，愣了愣，转过头去，喊一声老板娘。

老板娘跑了出来，见到他，哈哈一笑：“我刚刚才跟那个小姑娘说，怎么不见她的男朋友。想不到一转眼你就过来了。”

封振咳嗽两声，并没有反驳老板娘的话，淡淡地开口：“帮我打包两份羊肉汤。我带走。”

老板娘瞄一下他的脸，又瞄一下林初的脸，好像搞不懂他们的关系似的，不过她很快就乐呵呵地答应下来，回去忙了。

林初看着他苍白的脸，没有血色的嘴唇，心里竟然会涌出一种心疼的情绪。犹豫了很久，开口了，语气平静地如同一面死水湖：“怎么受伤了？还跑出来？”

他淡淡地说：“于菁菁吃不惯医院里面的东西，我出来打包些回去给她。”

听到这句话，林初是心如刀割似的。

“你伤口好些了吗？”林初问他。

他点点头，淡漠地说：“已经没有大碍了。”

“怎么会出车祸呢？”林初声音小小地问他。

却没想到他听了她的话后，却勃然大怒。

“林初，你不用假装好心来关心我。那天我经过你们公司，看见你和秦明坐在一起，我看见你们亲吻了。秦明不是说只是在他的父母面前假装你是他女朋友吗？还是你们早已经在一起了。”

他的瞳仁里仿佛有一座火山，此时正喷着浓稠而黑暗的岩浆，嘴巴紧紧地抿成一条线，身体不断地颤抖着。

“那是秦明强……”林初哽咽着声音，声音嘶哑。突然想起来，听秦明说，那天晚上，他喝醉了，和于菁菁回了家。

林初心里一沉。

“你呢？你从我们公司经过，你是从哪里出来？”林初冷冷地问他。

他愣了一下，沉默着。

“是从于菁菁的家里出来是吗？你喝醉了，她接你回了她的家里，是吗？你在她的地方过了一夜，你们有亲吻吗？”林初的语气冰冷到，似乎她的身体我的心也能感受到这一种寒意。

他没有回答林初的话。

“林初，你想把故事听完吗？”封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那天我把车开得很快。在出市区的路上，我被一辆车撞上。肇事司机逃跑。是于菁菁送我去了医院，我宿醉，她怕我出事，一直跟在我的后面。她送我去医院后，我大出血，医院血库告急，她挽起袖子，给我献了400cc的血。”

林初看着封振苍白的脸，一开始他眼睛里闪烁着愤怒的光，慢慢地，说到最后，那种光渐渐地变成了悲伤，变成了无奈，变成了心痛。

泪水不由自主地从她脸上淌下，汇聚成一条条小河，滴滴哒哒，落到面前的羊肉汤里，林初嘶哑着声音，问他：“所以我们呢？”

“没有我们了。”

封振嘴角勾起一丝苦笑。

“我那时候和于菁菁提了退婚，提了分手。之前的确做好一切打算和你在一起。但现在发生了这种事情，我怎么可以丢下她，她身体本来就不好，为了我献血不止，昨晚还衣不解带地在病房里守了我一夜。当我醒来看到她憔悴的脸时，我心里满是内疚。我不能对不起她。”

听完这一番话后，就像有一颗巨大无比的陨石向她袭来，她的眼睛，她的皮肤，她的胸腔都被它撞击得七零八碎。

喉咙仿佛被人死死地捏住一样，林初半天说不出话来。

封振站在原地，就那么地看着她，他明明离她这么近，但她感觉，他们中间好像隔着整个浩瀚而枯寂的宇宙，这片寂静的宇宙空荡荡的，只有潇潇的风声呜呜作响。

“封振。”

林初用尽全身力气才叫得出他的名字。

低着的眼睛抬起来望向她，他的瞳仁闪动着如同快被风吹熄的摇曳不停地光芒，他动了动嘴唇，好像是想对林初说话，但最后他还是没有开口。他定定地望着林初，仿佛一个医生看着无可救药的、濒临死亡的病患。

“封振，我祝福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