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的病房里只有林妈妈在，她坐在椅子上打毛衣，林初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妈。”

她被吓一跳，见到林初眉开眼笑，“你来了呀。”

“大热的天的，怎么打起了毛衣。”林初把手上的东西放下来，把粥打开。

“打给外公的，已经织好了五件了。医生交待，心脏病人冬天要注意保暖。”林妈妈没有停下手中的活计，“外面的毛衣那么薄，我都不想买，我一件能抵他们好几件呢。”

“对，我妈就是心灵手巧。”林初夸得她笑逐颜开。

“还煮了粥来。”林初把饭盒打开，妈妈凑过来嗅嗅，“真香。”

“妈妈那么心灵手巧，女儿会差吗？”林初逗她乐得哈哈笑。

“二姨三姨没过来吗？”林初问。

“没有，自从听说外公要做心脏搭桥后，就没有见过人影了。打电话过去也是推三阻四，后来我干脆连电话也不打了。”林妈妈帮她把粥舀出来。

病床上的外公睡着了。他瘦瘦弱弱，整个人小了一圈，脸上的颧骨都瘦得突出来，两只眼睛深深地窝进去，手上一层皮包着骨头和青筋，左手密密麻麻全是针孔，吊针一头系着医院惨白色的架子，一头扎着外公手上的血管。点滴无声流淌。

林初走过去握住外公的手，瘦骨嶙峋，几乎瘦的不成样子，以前他是高大的一个人，腰板挺直，虽然七十多岁了，大家都说看不出来，夸他年轻。怎么如今变成这副模样。林初悄悄抹眼泪。

“外公，你要喝点粥吗？”林初轻轻摇着他的手，小声问他。

不一会儿他睁开眼睛了，见到林初眼睛闪过一丝光彩，但太虚弱了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林初扶他起来，一勺一勺地喂他吃粥，像他小时候喂她吃一样。今天反而精神了些，喝了粥下去，好像缓过来了，抚着林初的手，她和他唠叨着最近的新闻。

过了一会，门口出现一个人，穿着大白卦，胸襟的口袋插了一支宝石蓝的墨水笔，林初以为是外公的主治医生，接着对上他的眼睛，原来是聂源。

他的眉宇之间似乎有些疲惫，但笑起来还是那么气宇不凡。林初拉过他的手，在外公面前介绍他：“外公，这是上次我和你说的那位。聂源。是不是很帅气。”

外公点点头，嘴上扯出一个微笑，随即又猛地咳嗽起来，林妈妈跑过去抚外公的背。一段时间没见，外公居然虚弱成了这个样子，上次见到他，以为他要好了，他跟林初有说有笑，还要她结婚生娃，给他抱重孙子。林初紧紧攥住聂源的手，强忍着眼眶快要滑落下来的泪。

聂源带林初去吃饭，饭堂里一堆小护士看见聂源只差没尖叫，个个脸露桃花，向他招手。经过时听见她们吱吱喳喳地说话，其中飘出一句“怎么会看上订过婚的女人？”林初刚刚在病房里忍住的泪水就滑下来了。

“怎么哭了。”聂源搂着她，手帕拭擦她眼角的泪水。

“好老土。”林初看见他的手帕笑了出来，“怎么还有人用这个。”

他不言语，继续温柔地抹着林初的眼泪，笑说：“对啊，我就是个老古董。倒是在离婚上面赶了一回潮流。我们离婚的配离婚的，真是王八对绿豆——天造地设的一对。”

“谁是王八。”林初没好气地说。

“我是？”他说。

“不行。那不就是骂我眼光差吗？”林初说。

“那你是王八?”他笑着说。

“你才是王八。”林初气得拼命捶他。

心里却是很感激他说了这些话，林初整张脸贴在他宽厚的胸膛上，终于抓住了一点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