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看来，这小二不是其他门派的人，就一定是风无痕的，那么这间客栈的主人，也不用猜想了。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风无痕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间客栈，或许，早在云清水入住开始，就已经在风无痕的目光之下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茶，总觉得很好喝，不知不觉，两人已经喝完了一壶。

“这茶名唤苦祁，我觉得很好喝。”似乎是猜到了云清水心中所想，风无痕开口解释。

喝了一盏之后，他们的谈话继续。

“清水，你知道吗？这个世上，就算没有无宗门，他们还是会作恶，他们心中有恶念。”

云清水不赞同。

“你放出了他们心中的恶念，他们或许这辈子都会被约束，而你，亲手斩断了约束他们的枷锁。”

风无痕眼中冷笑，面上依旧一片淡漠。

“清水，你真是天真你以为我什么都不做，他们就是一个良善的人吗？他们心中有恶念，就不可能一心向善，他们最终会和那个海岛上的人一样，和那个家族的人一样，反正都是要堕落的，早一些晚一些有什么区别，倒不如我亲手推他们一把，揭开他们伪善的面具，让世人看清楚，他们所谓的正派，到底是怎么的恶心。”

“你有没有想过，她并不希望你这么做。”

风无痕一顿，随后又轻笑道：“呵，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她。”杯中茶，一饮而尽。

“我知道，相信你也知道的。”云清水不在意，依旧不紧不慢地说着。

“清水，你真的是，跟她很像呢，让人又爱又恨！”风无痕并没有反驳，而是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

“清水，那么你说，她想让我怎么做。”

“回归。”

云清水手指灵动地在空中一滑，最后轻轻放在自己的心上。

风无痕不解，他昨晚才学着看手语，这个动作，风无痕没有理解。

风无痕眼中的疑惑被云清水捕捉，云清水拿起桌子上的另一个杯子，倒了一些茶水在里面，随后，有用手指轻蘸，在桌子上一笔一划地写着。

“回归？”风无痕轻念出声，严重的疑惑不解反而更深。

“清水实在给我出难题吗？回归？这是什么意思？那个男孩早就堕入地狱，无家可归，清水想让他归去哪儿？”

云清水眼眸流转，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那个女人是一个伟大的女子，她想让那个孩子回归，回归本性，她知道，那个孩子心是善意的。”

“她愿意用她的生命去换那个孩子的未来，或许是那个孩子的哪一点吸引了她，她应该早就想死了，是因为那个孩子，才让她对世界多了一丝留恋，她不想那个孩子一辈子都和她一样，和那些海岛上的人一样，永远沉沦在黑暗的深渊里。”

“反正她都是一死，用她的命换一个孩子的人生，很划算。”

“只是那个孩子不领情，那个孩子知道她的打算了吧，所以才不愿意离开，可是他一个孩子，拯救不了一颗已经死了的心。那个女人是自愿死在那个孩子手里的，她不想连最后一丝掌握自己生命的权利都没有，所以她央求了那个孩子，她死的时候，是幸福的。”

“她应该也不想回到那个家族，留下这个遗愿，无非是想那个孩子离开那座地狱，离开那些罪恶，去开始新的人生。”

“只是那个孩子错解了她的意思……”

“砰！”

又一个杯子在风无痕手中消亡，而这一次，鲜血顺着修长无暇的手流下。

“你……你知道什么，你又懂她？”不似之前的风轻云淡，风无痕的声音变得沙哑不堪，好像是从喉咙里滚出来的声音，没有之前的温润如风。

云清水没有“说完的话”被打断，收回了手，静静地看着已经失态的风无痕。

风无痕眼眸没有了温度，像是从寒冰蹦射出来的冷箭，又像深海里的漩涡，里面匿藏着无尽的阴冷和黑暗，脸上几乎是失去了血色，变得惨白。

云清水有些不忍，但还是想继续说，然而风无痕已经不再看向她，云清水半空中的手忽的顿住。

许久，云清水长叹一声，最终留下一行字在茶桌上，起身离开了。

风无痕好像不知道云清水的离开，也没有阻止，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已碎的茶杯，任手上的鲜血直流。

一旁的小二见云清水离开了，正想上前替风无痕受伤的手包扎一下，却被风无痕一个狠厉的眼神定住，不敢再迈前一步。

风无痕看了看手里的鲜血，目光渐渐转向桌子上快要干涸消失的字迹。

“放过自己，她在等你回来！”

风无痕闭上双眼，一只手拿起桌子上的半壶茶壶，也不看一眼，顺着字迹淋下，水渍蔓延，逐渐遮没了字迹。而此时风无痕才起身，不再看一眼，潇洒地转身离去，好像又恢复了之前的温润如玉，但好像，又有什么东西变了。

风无痕慢慢地走在街上，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心里一片荒凉。

“你长得真好看，不像他们，都是穷凶极恶的。”

“你知道吗，你有一双好好看的眼睛，可惜了，这双眼睛不应该出现这里。”

“这是我藏在身上的干粮，他们没有搜走，你要吃点儿吗？”

“你还这么小，谁把你关在这里啊！难道你和我一样也是被抓来的吗？”

“你还小，不应该毁在这里。找个机会逃出去吧。”

“男孩子，就应该出去闯荡闯荡，窝在这里算什么男子汉，更何况，这个地方根本就不是人呆的，这里简直就是地狱。”

“我不想出去了，反正全都已经毁了。但是我还是想你出去，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的未来绝不能在这里！”

“今天你就坐船离开吧，去海的另一边，那边繁华似锦。”

“如果可以，由你来执行吧，我不想，连死都要受他们的摆布。”

“死后，你在帮我一个忙，帮我回家，好吗？”

“他们都是罪恶的人，应该堕入地狱，而你，应该被繁花簇拥。”

不知什么时候，风无痕已经走到了无宗门门前，几个小厮恭敬地上前行礼。

风无痕好像没有看见似的，仰头看向天空，碧空如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