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一刻,惠雸帝才微微挑眉,有了反应。
“所以你现在来,也是替她请一个恩典?”
晋朝真倒是也没犹豫,再次站起身来,扶正衣角,正面站在书房的正中间,结手相拜,重新跪下。
“父皇,内务府损失之人,今天西宫动乱下的折损,儿臣难辞其咎,云婆之罪,是该死,该罚,该严惩,但,绝不该如此便做了结,她如今活着,比一死能解决很多问题,儿臣留她一命,她必感恩戴德,左亲王在父皇手里,她必不敢再造次,如此她手中儿臣无法渗透的那部分,也能为我晋召所用。”
惠雸帝连连点头,道着。
“如此的话,一来契真王伸在晋召皇室的这只手,算是彻底没了;二来,晋召可利用这只手,反之渗入契真?”
晋朝真叩首。
“正是如此。”
惠雸帝好笑。
“你倒是会筹算。”
笑意顿收,却也没打算这么容易便让他过关。
“你说的这些,都是出于权衡上的考量,倒是能够理解,也能接受,可朕还是挺好奇,都说养育之恩大如天,虽然这么多年你明白她的用心,更明白自己对于她这个老师的作用。”
地上的人身子微微僵硬了下,上面的帝王,视线像探照灯一样紧紧锁着他。
秦莫问便是一个旁观者,此刻都能感受到与刚才完全不同的低沉气压了,何况是地上那个被直视的人?
她唯一庆幸的是自己此刻不是那个给帝王逼视的人,虽然在这种低气压的氛围中,她一个小身板也有点受不住。
此刻的心思却不由向晋朝真那边转去,这个正在承受这份更直接压力的少年皇子,此刻又该如何面对这份来自帝王父亲的关爱呢?
亦或者……
强者与强者之间的对决,对她这样的小透明来说是灾难,是压力,对他来说,是种终于被重要的人关注到的欣然?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幼畜尚知舐犊情深,你如此为她做保请恩,当真全无回报其养育之恩的私情?”
话再说回来,就像惠雸帝说的那样,对于云婆这个问题,他难道真没做任何私心的包庇吗?不!
以他的作风,私心肯定有的,但那也是处于利益的考量,毕竟云婆或者,真能收归已用,于他本身,便是极大的助力,撇除利益,在感情上……
他会是个可以包庇恩师的人吗?
“父皇!”
晋朝真这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重。
这也难怪,惠雸帝问的这个问题,看似很正常,也不尖锐,却是极为刁钻。
若说有,对于一个皇子来说,而且显然还是被寄托了厚望的皇子,这是不合格的。
可若说没有,出于人道考虑,那无论如何都是将他一手带大的人,虽然没有倾尽全力,全心全意来待他,却也如何没有虐待他,除了授业之中该吃的苦头……
若说没有,便是无情冷血。
可以说怎么说都不好,惠雸帝竟然拿这样的问题来考他?
惠雸帝想要的是什么答案?亦或者说他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儿子?
这如果能够提前探得的话,秦莫问可以保证,这问题也就没什么危险性了,纵然可能会被骂几分,但能换皇帝放心便可。
如果是她回答,她可以为了保命,豁出脸去挨一场骂就行,反正能活着算过关,可显然,在晋朝真这里,他还想要更多。
尤其在惠雸帝面前,他明显想要他比东宫更多的来关注他,就像一个总想要霸占妈妈爱的孩子,所以,他很在乎惠雸帝对他的期望,这问题,对他来说,也就增加了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