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最初的震撼，到现在我已经渐渐麻木，半点再不想看她一眼。若不是今日听到这一番言论，我竟不知自己还能有如此强悍的接受能力。

听了这么多，我越发觉得她现在落得这步田地绝对是咎由自取，更是惩罚轻了。做了那么多坏事还能活到现在，怎么就没有人造反将她取而代之呢？

如今天气方才转暖，她这么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我也没想太多。方才听吗说了那么多，如今再一看许多事情又都有了不同。

我恶意地想着，那些布料下面指不定早就溃烂了，苟延残喘那么久，很不容易吧！

反正不管我如何想她也不会知道，看她似乎很是仇恨我的样子，我总不能还给她找个理由劝慰自己被杀也是一种幸福吧！

可是照她所说，浮空阁自立阁以来不就只有她一位阁主。那她活了多少年？该不会那长生不老的方法真让她抓来的大夫给研究出来了吧！

所真是如此，也太可怕了。

我吸了口气，哪怕有我穿越的事在前，我也不能接受这样的事。生老病死本是人之常情，所真是被人为打破，指不定又会引发怎样的灾难。

不过她这药效有多久现在也不好说。

我只知道浮空阁立阁久远，具体多少时间却不知道。若是百年，她这年龄也不算太吓人，当初我生活过的那个世界不是还有一百三十多岁的老人。只是像她这般活奔乱跳的，还真就独她一份。

反正也没有什么事可做，我耐不住心里的好奇，就多问了一句。

“那你等了他多少年？”

若是知道这年份，我大概也能估算出她的年龄。我都这么迂回地询问了，她应该不会猜出我的真实想法吧！

果然，她覆着面具的面庞微微转了转，带着些询问的意思，似乎没想到我竟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的好心情，自从讲到她自己如何一步一步实施自己的计划，如何一步一步成功，她的精神状态就恢复过来了，否则我还可以祈祷着让她彻底疯下去。

她先前与我说那些不过是想要找个人炫耀一番，并不打算与什么人深入讨论。一般人听到这种事多半会谴责她没有人性，免不了再咒骂一番，若是遇到个变态的，指不定还要问问那长生不老药是不是研究成功了。

可是，我居然问了那么一个问题。

等了多少年？

浮空阁阁主的眸子有些深远，这个问题她自己也记不清了。这么多年她只关心实验的进度，只关心断魂崖的消息，只关心自己的容貌能不能回来，活着的年月却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她记得，似乎不久前还有人在她耳边念叨着，很快就是浮空阁成立了一百年的庆典了。那个人是谁呢？

她垂首看了看脚下依旧昏迷不醒的少年，然后摇了摇头。当初跟她说这话的不是眼前的少年。

那之后又过去了多久呢？她又换了多少个少年呢？

她不知。

应该没过去又一个百年吧！毕竟她只听到过一次有人在她耳边叽叽喳喳。

浮空阁阁主嗫嚅着唇瓣，突然有些感慨自己竟真得活了那么多年。负责试验的大夫去了一批又一批，她又找了一批又一批补上。

是了，也该过去那么多年了，那些人怎么可能有自己长命。

那些低等的人类就该为她服务，若是他们连这些都做不到，还留着他们做什么。

想到这，她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连带着周身的气息也柔和了一些。

我一直盯着面前的浮空阁阁主，此刻看到她莫名转变的气息突然激灵灵打了个冷颤。若是换做其他任何人我都能接受，可是她，这个魔头，她也有如此柔软的一面，她心中竟也有想要用心爱护的人吗？

是了，她说了她有爱着的人，她一直在等着他会来。

可是，那个人回来会喜欢这样的她吗？

如果浮空阁阁主真得活了那么多年，她要等的人岂不是就是最初提出这个设想的人。他若是知道自己的设想竟被后人如此利用，不知道会不会亲手毁了自己造下的这一切。最重要的一点，那个人也与她一样是个怪物，这么多年竟还在人世吗？

即便他在，面对一个为了自己的长生与美貌无所不用其极的女人，他真得会喜欢吗？

我不相信她没有考虑到这些，我本想再刺激刺激她，脑子里却忽然掠过那恰逢其时的一封信。

当时我就觉得，浮空阁阁主好似早就知道我会去那里，特地派人在那里等我一样。我现在几乎可以确定，她要等的那个人当初就是去了断魂崖崖底，结果再没有回来。这段时间她应该也派一些人去寻过，可是都全无音讯。

如此，她心中难免恐惧。

莫非当初说回来都是骗她的，难道他根本没打算回来？

不得不说，曾有段时间浮空阁阁主真是被困在这样的想法中无法自拔，若不是她意志力真是超乎别人想象的强大，只怕那一次就足以打击得她再也站不起来。

不过，我想不通。那个人为什么偏偏要去断魂崖崖底？

他既然在这里设立浮空阁，还不准任何人进去禁地，难道不知道那里也是一处同样的‘禁地’。还是说，他就是知道才特地要过去看看？

若不是我亲自在里面走了一趟，我必不会想得那么多，更不会有那么多疑问。

看她的样子，虽然知道断魂崖不简单，却还不知道为何不简单吧！只是因为那个人留下的话，她自己一直不敢去看一眼。

我自觉寻到了真相，看向浮空阁阁主的目光里便多了一些了然。

我没想到浮空阁阁主现在如此敏感，只是这一眼就让她察觉到，她本是侧着的身体迅速转了一个角度，一双眼睛透过面具的小孔直勾勾的向我看过来。我虽看不到她面具之下的表情，那一瞬间也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一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怪物，换做是谁都不可能坦然面对的吧！

我觉得我现在已经足够淡定了，至少还能时不时地与她聊几句往事，顺便用我所剩不多的想象力还原一下浮空阁阁主的过往。最后，我发现，她所做的这些事当真不是什么人都能胜任的。

浮空阁阁主悠悠地看着我，好像不知疲惫。了解到这惊天内幕之后我的心情反而放松了一些，不期然就想到了另一边。

从我被抓到现在也过了有两三个时辰了吧！也不知青幽那里如何了。他若是能察觉到不对主动撤离还好，浮空阁主这样子应该是不会想到其他事了。若是青幽机灵些，也是可以安然离开的。

只希望他不要傻傻的过来寻我才好。

我叹了口气，现在也只能这么祈祷着。连续数个时辰保持同一个动作，我的腿脚都有些麻了，我看着浮空阁阁主现在还算安静，便不动声色的给自己换了个姿势。若是她一时兴奋再讲几个时辰，我也好有个准备。

浮空阁阁主一直神神道道的，且心情时好时坏，一会哭一会闹，一会儿声嘶力竭，一会儿仰天大笑，从最初我的脑神经偶尔会受一下刺激，现在我已经能在她各种非常人的状态下淡定如常了。甚至她若不中途换个新的花样，我都要无聊得昏昏欲睡了。

浮空阁阁主又一轮发疯之后，我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双腿，慢慢从床上站了起来。黑夜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若是还不知道是浮空阁阁主动了手脚，也真枉费了我活了那么多年。

从我进来到现在，那小侍从几次从昏迷中醒来都是被浮空阁阁主敲晕了。我倒不是同情他，虽说浮空阁阁主每次都是恰巧的敲在一个地方，力度应该也没有控制，他醒来之后必定不好受。可是我原本以为，她会直接杀了他的。只是一个侍从，以浮空阁阁主的一贯作风会在乎吗？

虽然这件事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不过这并不影响我与浮空阁阁主继续聊天。外面的天色说黑就黑，我默默瞅了一眼后，只能在心理安慰自己。

她现在能与我聊天是好事，若是等这天聊完了把我丢给什么人大肆折磨才更加难熬。

这么一想，听浮空阁阁主说起那些陈年往事，那些少女情怀似乎也不是那么难过了。

直到冷月高悬，凉风透过大敞的窗户肆意打在身上，浮空阁阁主似乎才清醒了一些，停止了无休止的唠叨。我松了口气，同时也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她费了那么大劲抓我不会就只是跟我说这些的，这些只是她一时的兴趣，接下来，就该进入正题了吧！

这些话在浮空阁阁主心里也是憋了够久，如今说出来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而且，没有人会相信，她真得等到了她要等的那个人。

虽然他的样子变了，也不知因为什么失去了记忆，但她可以确定，那就是她要等的人。

不知浮空阁阁主做了什么，我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然后再支撑不下去倒在了床上。

我视线中最后一幕是浮空阁阁主一步一步走过来，从袖子中摸出一个小纸包，我不知那纸包里装的什么，然后便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