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并没有怀疑黑夜的意思,只是左琰,不,应该说晏北辰。无论如何我都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的特殊性。
如果今天站在我面前的人不是黑夜,或许我会直接手刃了他。
因为原来受到的教育,加上小时候羽先生也教导过我不要滥杀无辜,来到这个世界我的手上确实还没有一条人命。
只是打从谷底出来,听到了不少有关无方城那一战的惨状,我便不能再如此平静下去。
一切都因我而起,虽然我逃过了一劫,却让那么多无辜的人因我而亡。我终难辞其咎。当然,最该死的是那些利欲熏心围剿而来的各方势力。他们的存在于普通人来说本就是个不定时的炸弹,也是他们生存下去最大的威胁。他们心情好时什么都好,心情不好,就像现在,翻手间就能毁灭一个文明。
若是可以,我真想直接除掉这些人,可我也知道那想法有多么不切实际。且他们之中许多人也是爱好和平,只是生在那样的环境,只是天生如此血脉没办法改变,难道说他们天生就该死吗?
一时间,我有些茫然。脑中飞快地闪过许多东西,可那些念想太快,我来不及捕捉便都消失了。
算了,还是等救回羽先生后再想其他的事吧!
我只是一个人,虽然有些不普通,可这世上不普通的人多了,若不能救回我最想救的人,便是其他人再如何对我感恩戴德我也是高兴不起来的。
若羽先生在此必然又要数落我一番,可他现在不在,不是吗?
羽先生,你看,你若不在,在千千万万人与一个人之间,我宁可选择一个人的生。所以,为了你心中所谓的大义,下次,可要记得先保护好自己哦!
照现在这一个情形两方开战是迟早的事,他们能平安至今也不容易,或许也该到了这个转折点。若他们自己找不到办法自救,便只能任人宰割了吧!
一不小心便想得有些多了,只是黑夜这话我实在不能理解。而且,这种时候我也不愿再把其他人牵连进来。
“为什么是晏北辰?”
我渐渐收回心神,只是听到黑夜的话,心中仍是不自觉一紧。
为什么,偏偏是他?
“你们那天的对话我听到了。”
我握着的拳头抖了抖,听到了?果然还是我的原因吗?当时我明知道有黑夜在,为什么还要问左琰那么重要的事?左琰是因为信任我才会毫无保留地告诉我,可我却有可能要让他陷入如此危机。
不,左琰只是个普通人,我不能让他……
许是知道了我的想法,黑夜的语气也严肃了许多。他扳过我的肩膀,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容不得我错漏一句。
“听我说,我已经知道羽寒易被关着的地方。只有他才能救羽寒易。其他任何人都不行。现在你回无方城将他带来,这边的事我会处理好。”
不知是他说这话时的样子太认真,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不觉间我也是被感染到了。
只是黑夜怕是要单独留下来,我实在不能想象,离了我,他能做什么。难不成他忘了青城的事了?还是说他真是入戏太深,分不清哪些是现实,哪些是演戏?
或许是我的眼神过于锐利,黑夜被我盯着看了一会儿,终于又开口解释了一句。
“放心,我有把握将人救出来。”
黑夜紧紧盯着我,深黑的眸子愈发透亮,本是如此聪明的一个人竟也有这种脑热的时候。他以为我现在关心的是能不能把人救出来吗?
我实在想不出他这是哪里来的自信,不过黑夜也很少又开玩笑的时候,他既有办法就按着他的来吧!
原本因为被欺骗,以及黑夜自作主张带出的一些小郁结也瞬间消失无踪。我想了想,顺手捡过一颗石子,手指在上面戳了几下,这才有些满意。
“手伸出来。”
黑夜依言照做,看到他下意识的动作我似乎更加生不起气来。
好吧!黑夜如此聪明,想到的办法一定比我的要好,我就轻松这一次也没什么。反正,反正我也救了他出来呢,他帮我这一次就当是还清了,以后若想离开也不必觉得歉疚。
我自觉很是为黑夜考虑,此事便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拿好。必要的时候可以找夜熙帮忙,我想你们也相当熟悉了。还有,我回来之前不许妄自行动。”
仔细叮嘱完,最后我还不忘威胁一句。我知道黑夜那性子,若是真的想做什么这么一句话绝对起不到任何威慑的效果,可万一呢?
我不想去纠结黑夜那次晕倒的事,事实上我打从心底里还是很相信黑夜的,他这么说就一定会有办法。我只要做好我该做的事。
想要带左琰进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这事路上需得好好想想,最好是神不知鬼不觉得将人带进来。
我走之后,黑夜看着手里的石子有些怔愣,随即他便是小心的放到了衣兜里。
他现在所剩的时间不多,必须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掌心感受着石子的硬度,反复松合了几次,才彻底放松了力道。
小小一颗石子自手掌里滚落,“咕噜噜”跌至鲜少有人问津的角落。
我一路疾行出了猎云城,期间还碰上几个从外面回来同样比较赶时间的隐世人,双方虽然都略觉得奇怪,却没有一个人停下脚步。我速度未变,只是时刻注意着后面的动向。直到又走了有半柱香的时间,没见到有人跟过来,这才松了口气。
现在这种时候还能有什么事让他们如此紧张,难道是其他零散势力不想一直被打压,终于决定联合了?
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撼动浮空阁这么强大的势力。
我一直奇怪,浮空阁存在了那么久,要说不断吞并其他小势力逐渐壮大并稳固自己,从而得到今天这般稳固的地位,我倒不觉得惊讶。
可是没有,自打浮空阁建阁,这么多年下来,浮空阁虽然对其他势力多有打压,却并没有吞并或者亲自动手消灭哪怕一个小势力。那些势力虽然不满浮空阁的专治,更不满在别人的威压下生活,似乎也从来没想过联手对抗。
他们一个一个表达着自己的愤怒与不满,希望能得到与浮空阁同等待遇,却总是讨不到半点便宜。
即便知道会是这种结果,他们也还是迎头而上,然后在损失惨重之后慢慢修整,等着下次什么时候再给浮空阁找点麻烦,找回点场子。
若在普通人中,这种事无论如何都不该存在那么久,更不该这么没有意义地循环下去。那些零散的势力全部联合起来不见得会比浮空阁差。那些隐世人难道就不明白这个道理?
想要让别人听进你的话,没有与之相配的实力怎么行?
这事我之前一直想找个人问问,只是当时郁枯隐没有回来,即便我问了,他手底下那些人也不会真得告诉我,所以这疑问便一直被我放在心里。如今看这些人一副出了大事的样子,我脑中才突然冒出这么一个想法。
莫非那些小势力真得联合在一起了?
事实上到现在为止,我仍觉得自己这想法有些异想天开。
忽然,我就察觉前方有几道人影正向我这边过来,他们速度极快,应当不是武林人士。根据速度判断,他们应当处在第三阶段,我又想起方才擦肩而过的一群人,速度不自觉慢了下来。
自从谷底出来我也有了一项与隐世之人相同的偏好,就是喜欢走距离目的地最短的路线。如此便也造就了我身边的环境很大可能性都是低矮的灌木丛,或者高低错落的各种类树木。
猎云城到无方城这一段多是青山绿水,除了最接近猎云城的地方,很少能碰到没有任何遮蔽物的路段。
我看了眼周围长势茂盛的草木,脚下轻点便上了一棵长势尤为茂盛的大树,然后利用树上层层叠叠的树叶将自己包裹得再寻不到半点痕迹。
隐世之人体质特殊,这让他们有了不同于一般人的资本。可同样的,因为这特殊体质,他们修习普通人的武功尤为困难,这便造就了隐世之人普遍不懂武的现象。
其实这也算不得什么大的缺陷,只是这缺陷使得他们的惯性思维中,这种飞檐走壁之类的事便不怎么常见了。
我站在上头刚好可以仔细观察一番,那几人与方才那一组人在穿着上似乎有些不同。他们的衣服虽多是以利落贴身的上衣长裤为主,看起来有些现代人的视觉。
只是先前那些人领口肩膀上有明显的标记,这些人则是在袖口处绣着一个标记。因为那位置比较隐蔽,我也看得不是十分分明,大概是有着三道像水波一样的波纹。
我原想着等这些人过去便继续赶路,谁知他们赶过来的时候却突然停了下来,那位置刚好与我方才停下来上树的地方不远。
我心中登时一沉,这些人该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
虽说这可能性极小,可也不是全无可能。若真是如此,便免不了一场恶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