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警觉。

另一位也算是熟人了，当初我看他还如雾里看花，希望有一天我强大了能与他切磋一番。可这才过去多久，这鸿沟犹在，不过是倒了个个。

这世间的事果真是让人捉摸不透，那血脉伴了我那么多年，我见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事都没有任何其他想法，只一心一意学武。后来，无意间接触了那么一个陌生的世界，我又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踏足。直到我做出了决定，彻底接受了另一个自己，偏偏又让我变回了一个普通人。

不，连普通人都不如。

我以为我以后便会如此，直到我生命结束的那一天。可叹我穿越过来，一路也算是顺风顺水，还拜了个了不起的师父学了武艺。本是该蒸蒸日上的年纪，竟是在十四岁这个转折，彻底转到了黑暗的谷底。

可惜啊，这样还没有完，那些人还不肯放过我，最后我只能被迫‘跳崖’。而这一跳，又是另一个转折。

我在心里叹了一声，如今再看墨绝，比起当初在四方城更加不是我的对手了。我一直遗憾我们两个竟没能在最恰当的时候切磋过，以后怕是更加不可能了。

不过现在实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如今我身在别人的地盘，旁边还有一个位举足轻重的人物，还是认真些比较好。

“墨绝，许久不见。这位……”

“浮空阁阁主大人。”

墨绝声音清冷，这一点倒是没什么改变。不过比起初见时，这位孤高冷傲的少年似乎也有了些那时不曾见到的转变。

浮空阁的阁主，听人说是相当神秘的存在呢！我曾问过夜熙和郁枯隐，他们两人也都不曾见过这人的真容。不过这两人一个不知将心思放在了何处，另一个又是被浮空阁是为反叛势力，见不到也是情有可原。

我将那封保存了三个多月的信封拿出来，“这封信是你写给我的？”

若换个其他忠实的侍卫见我对浮空阁阁主如此不敬，怕是早就要叫嚣着将我捉起来关着。墨绝只是静静地在一边站着，眼角余光瞥过我与那浮空阁阁主，似乎这里发生什么事都与他无关。

浮空阁阁主静静看着我手里的信封，半天才对墨绝挥了挥手，然后将目光转向黑夜。半天不见我说什么，这位阁主才先做了妥协。

我想，他必是有所猜测了吧！

如此正好，陪演什么的再没有人能比黑夜做得更好，或许我在这里还会成为一种拖累，让浮空阁阁主看出几分不对来。不过她既对那个人有如此执念，也未必能像平日里那样分辨得清楚。

“是。你，是否有那个人的消息？”

浮空阁阁主极力控制自己的声音，可我还是察觉到那语音里暴露出来的颤抖。那是什么人，竟让浮空阁阁主如此惦念，直到今日仍是没有放弃寻找。

“那个人？阁主大人给我的信息如此不明确，我也不确定我找到的人是不是你口中的那个。不过我在谷底那么久，就碰到了这么一个活的。”

那人隐在宽大袍子下的身体明显抖了抖，很快便又镇定下来。见此情形我也知道自己的话产生了效果，以浮空阁阁主对那人的重视程度，哪怕是假的也要亲自验证一番。

“是，你……他在哪？”

女子显然有些难以保持理智，她现在还能站在原地没有冲过来拽着我的袖子问我，已是用尽了自己全部的控制力。

她语气里的颤抖比方才更加明显，或许她现在已经没有余力再注意这些，也或许她只是想要我放松警惕。说实话，自那件事之后，我对浮空阁确实没有半点好感，对她这个浮空阁的领军人物也算是厌屋及乌了。

她越是难以自控于我越是有利，我看了她一眼，丝毫不为所动。

“在此之前，还请阁主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毕竟我不确认他是不是你要找的人，那人于我而言十分重要，我总不能害了他。”

她的情绪有些起伏，我甚至觉得某一个她是想要扑过来逼问我的，然而没有，那一瞬间的情绪紊乱之后又是被好好的控制住。我听着她极度压抑着内心的动荡，在我的坚持下，她不得不先松了口。

“我不会害他的。你，这个人是不是……”

见她走过来，我不动声色地将黑夜往自己身后扯了扯。这看似保护的举动在那人眼中无疑多了一层意思，这个人就是我在谷底带回来的。

居然，带回来了。

“啊啊……”

她有些激动得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此刻见我面露冰冷，身上更是不加掩饰的杀机，脑子里这才清醒了几分。

她站在原地没有再与我拉开距离，我们三个就维持着这诡异的姿势一直站着。方才浮空阁阁主激烈的反应外面不应该听不到，可此时却没有一个人闯进来。要不就是他们对自家阁主极为自信，要么就是这位阁主自己下了命令，为的就是不让其他人知道这事。

我是更倾向于后者的。

她能站在这个位置本身也是不凡，对周围的变化也更为敏感，尤其是我们两个现在还距离这么近，就是再有十个八个黑夜站在这里她也得有命得到不是。

“冷静了？”

我虽看不出她帽兜底下是什么反应，也知道绝对算不上好。不过这都不是我该关心的，不管她是什么态度，我只要知道自己的态度。

我知道自己实在不适合与人谈判，一是我这人曾经那些年活得没有他们有声有色，对很多东西也没有那么清洗清冽的观念，很容易便会被对方掌握了主动。二是我实在不愿将心思花在那些弯弯绕绕上，得到的东西未必是我想要的不说，还要浪费我大把的时间并且每次都身心俱疲的。

当然，这些都只是我不能在谈判中占据主导的借口，我也就拿着这些告诫自己，切勿拿着自己不擅长、不喜欢的东西为难自己。当然，若是真得走到了那一步，我只要记得自己最终想要的是什么，底线是什么，要不要退居底线。

如此，便可。

那是我为自己找的一条似乎最适合我走的路线，可惜我还从为亲身试验过、如今这头一回实验便是如此大的事情，实在教我很有压力。

我心思转换的这短短时间那人果然已经冷静下来，只是视线还追着黑夜，不知是在确认什么还是已经到了无法确认的地步。继而，她收回视线，轻微的点了点头，身体也微微向后退了半步。

周围的气氛立时缓和了一些，看着我们之间空出来的空间，我的心里也稍稍紧张了几分。

这浮空阁阁主果然不是能轻易掌控的，只是如今已是骑虎难下，无论如何都只能走下去了。

沉静了大半天，就在我都要觉得这浮空阁的阁主恢复了理智，我们这先头的计划失败了的时候，她又开口了。

“抱歉。这位就是你从谷底带来的人吗？”

我点了点头。

继而又是敛起眉，看着她的目光里带了几分游移。

“是。莫非这位就是阁主要找之人？”

且不论黑夜是不是浮空阁阁主要找之人，黑夜是易了容的，沐擎风再是厉害，那是得多大的运气才能将一个人易容的与他未曾见过的人一模一样。我觉得这可能性还比不上黑夜就是浮空阁阁主要找的人，至少他们都是在谷底。这可能性还是有的。

“不。他这样子确实不像，可是……我能，先问他几个问题吗？”

她看黑夜看得仔细，我也是被她这话挑起了几分好奇，略犹豫了一番，才道：“他不太喜欢说话，脾气也无常得很。有什么你可以直接问，不过最好离得远一些。”

然后，我便稍稍往旁边挪了几步，给他们两个空出位置。

我这话说得如此明显，若黑夜那个能将戏演得登峰造极，又如此没有下限的家伙还看不出来，回去我就将他……不，我笑了笑，或许他就不用回去了。

黑夜许是察觉到了我的心思，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人给算计上了，目光在我身上一瞥随即又是放在面前的女子身上。很显然，比起我，现在这位浮空阁的大人物才是他更应该关心的。

黑夜自发将方才那一丝不正常归结到这位浮空阁的阁主身上，对她也重视起来。不过很显然，这位阁主有些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离得这么近都没看出黑夜对她的敌意

“……你。”

她张了张口，好半天才说出这么一个字。

我能理解她这种久别相逢的心情，便也没有打扰。虽说黑夜很大可能不是她要找的人，我这么做也算是圆了她有生之年一个执念，应当也不算太不地道。

嗯。应当不算。

看着这浮空阁阁主如此动情，我悄悄向后退了退，目光更是不敢与黑夜直视。这气氛，这犹犹豫豫的话，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的关系啊！当然，若是普通也不可能让一个人执念了这么久。

嗯，还有一种可能，那人是她失散多年的亲人。

我向黑夜传达了自己的想法，却遭到对方简直懒得与我多说的一记白眼。不过那自动被我理解为，他现在被人纠缠，与我说不上话。

于是，我的目光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在我连连暗示下，最终，黑夜将我彻底无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