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有？！我那还不是因为担心你啊……”严北委屈得不得了，他当时太过心急，满脑子只想着救人，跳下去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根本就不会水，从小到大都是旱鸭子。湖水漫到口鼻之中时，脑袋里一片空白，拼命挥动手脚也止不住的下沉，天知道他究竟有多害怕。

“有用？！”阿尔不吃他这一套，又是怒目圆睁的瞪他：“我看你就是成心的，你搞这么一出舍身忘死，王妃可能还真以为我们之间有情谊似的，还说不是给我添乱？！”

“我！”严北满腹的委屈无从倾诉：“我是真的担心你啊，不管是因为什么样的事，命只有一条呀，命要是没了就什么都没了，你才多大啊，连二十岁都没到年纪，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干傻事呢？”

“你是我什么人啊？”阿尔一句话呛得严北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低下头，闷了那一碗姜汤。

“再者说了，你这番话若是让我父亲听到了，一定会骂你的。”阿尔哪里愿意去管他的情绪，接着说道：“身为男儿，志在四方。我们襄西是马背上打来的天下，像我父亲那样，身上有数十处战场上得来的军功章，才是真正的男儿，你这样怕死，难怪只能当一个小小的家仆，这一辈子碌碌无为，能有什么作为？”

这些话，可是中伤了严北不少，严北是真的被气到了，憋了半天，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又闭上，只裹着他的被子，挪到了一边儿去背对着她，嘟囔了一句：“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不理你了！”

阿尔看着他的背影，脸上讽刺的笑容越发明显了：“就这么点出息，想我们襄西的男子，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哪有像你这样的？”

阿尔越说越口无遮拦，严北憋了好久，她还是没有收敛，终于忍无可忍，转回头来打断她的言语，冷冷的回道：“你们襄西的女子，都像你这样残忍，又精于算计，伤害无辜的吗？”

“你？！”阿尔认准了他是个软柿子，看着他那一副受气的样子，更是不自觉的将自己这两天所受到的心里的难受和不满，全都夹杂在言语里，带着私心抛给他，拿他撒气，没想到他还会反驳，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严北无端受了这么多气，一旦开了个口子，就忍不住把心里藏着的想法全说出来了：“你们襄西的领地多是辽阔的草原，自然需要男子会放牧，会骑马，中原地处平原，土壤肥沃，男子便多是会耕种，不过是因地制宜罢了，怎么耕种的男子，就不如放牧的男子了？我一直忍气吞声，并不是因为我软弱，而是我念在你是个姑娘家，这件事对你的打击一定非常大，害怕你再去做什么傻事，所以才会一直迁就你。这是我的容忍和照顾，不是你轻贱我的理由。你今日所承受的，都是你咎由自取，而我不过是受你连累，你是襄西的女官，受人尊敬，但在我这里，你只是一个无视他人性命的残忍之人，一点理都不占，你搞清楚好吗？”

阿尔懵了好一会，才消化了他的话。心中一时又是冒出了偌大的火气，只念着自己受的委屈已经够多了，根本不去在意他说的有没有道理，一刻也不想在此多呆，回答他道：“到底是谁没有搞清楚？我从来都没有过轻生的念头，今日不过是为了做给王妃看，不然她要怎么肯放过我？我可是跟随夏久大人出使的女官，在临安王府承蒙王妃照顾，若是我出了事，王妃如何担待的起？”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严北还以为她会反驳自己的话，结果她没头没尾的开始说起这些，一时有些茫然。

“所以我的意思是说，我跳湖的故意的，是假的！”阿尔接过他的话头，多少带着些赌气的成分，语气尤为的重：“而你却傻乎乎的跳进去，喝了一肚子脏水，还平白受了这么多委屈，都是你自找的。从头到尾，都只有你一个人是傻子！”

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脾气再好的人也要生气了，严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瞪大了眼睛，似有什么话要说，但是到最后，却只是叹了一口气，低下头来说了一句：“你没有轻生的念头就好，知道你是这样的想法，我就不用跟着担惊受怕了。”

阿尔愣了好一会，心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似的，将她所有的火气都堵在里面，沉沉的发闷，怎么样都不痛快，越加的烦躁：“还真是个傻子。”

傻子就傻子吧，经过这样一番的折腾和“天降横祸”，严北也几乎要精疲力尽，既然人家姑娘都没有因此收到什么创伤，自己再跟着，可就是死皮赖脸，没事找事了。

只是可惜了这么好的锦被，若不是跟着阿尔沾了光，怕是如何也享受不到，别人这样周全的伺候。

严北走下床，走到阿尔面前微微福身：“奴才的确是胸无大志，也身无长物，只想着本本分分工作，攒下钱来置办三两间新房，再娶一个与人为善的姑娘家做妻子，平平安安的度过这一生，便是知足了。”

阿尔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些，只觉得他的神情有些奇怪。

严北仍旧弯着腰行礼，没有抬头，自顾自的说着：“既然阿尔大人无事，奴才就不再庸人自扰了。王府里还有活等着奴才去做，就先行告退了。”

严北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阿尔张了张嘴，本来还想说些什么讽刺的话，结果严北根本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也没有想着再和她多言，一刻都没有多呆，只留给她一个干净利落的背影。

比起自己一直吵嚷着要杀了他，要他滚远，一直看似缠着她的人，反而是付诸了行动。

阿尔说不上来自己的心情如何，只觉得心里的那个棉花团更大了。

实在是让人烦闷，阿尔心想，一定是因为在临安王府的缘故，等出了这道门，这些事情就都可以翻篇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