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十六，看到依娟扶着素文离开了宴会，也低下头向白独幽示意了一下，悄悄的离开，追了上去。

临安王府里灯火通明，到处都有侍卫把守，但是备不住今日是南山郡主的生辰宴会，各路的达官贵臣和皇亲贵族都过来了，每一个人都身价不菲，前簇后拥着，再加上他们的侍从和丫鬟，今日可谓是称得上人多口杂了。

月苑离乐雅轩挺远的，是王府里两个相反的方向，走到月苑的时候，已经几乎听不到宴会的声乐声了，无关人等，也不会走到这儿来。

素文一边往里走，一边还在大声胡乱的嚷嚷着，依娟被她闹得精疲力竭，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十六又惯会收敛气息，依娟完全没有发现，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月苑的门口还有守卫，但是因为白慕一不喜欢凑这种热闹，为了明日还能早起来练功，早早的便歇下了，所以特意嘱咐了月苑的所有下人，不要闹出什么动静。

他们又认识依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十六两步跟了上去，在素文身后的不远处伸出手，一脸的堂堂正正，丝毫不紧张，就像是本来就同他们一起过来，帮着依娟，关心素文的样子。

这是最稳妥的办法，他现在可是白独幽的侍从，就算是被依娟瞧见了，也完全可以为自己找合理的借口。

守卫看依娟都没有任何反应，就自然而然的认为他们是一起的了。眼看着十六就要跟着他们一起进去，进去了之后，便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拦着他了。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十六猛地回头，看见了一张凑近的小脸。

“怎么是你呀？”夏久娜的目光一直跟在他的身上，看见他离开了乐雅轩，就一路跟了上来。

十六愣了一下，暗骂自己利用声乐声遮住脚步声，却没有发现自己也被人跟着。眼前的夏久娜还在一脸期待的看着他，他连忙往后退了半步，恭恭敬敬的抬手行了礼：“给公主请安。”

“哦！哦，免礼，免礼。”夏久娜马上意会，环视了周围一眼，又想想他刚刚的举动，抬脚带着他进了月苑：“是因为王爷担心素文才让你来的吗？”

这个说法有些牵强，十六想了想，摇头：“回禀公主，并非如此。其实说来惭愧，奴才的酒量实在狭隘，王爷赏了一杯好酒都无福消受，怕醉后失态，这才跟着依娟过来，想看看，能不能也讨一杯醒酒汤喝？”

“这样啊。”夏久娜信了他这个说法，但是又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拉着他的衣袖，快步走到廊下，低声问他：“你身上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还敢喝酒呀？真是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

这样不顾及身份地位的言辞，让十六一瞬间有些恍惚，但很快又回过神来，回答她道：“有劳公主费心，奴才的伤势，经过这几天的恢复已经好多了。今日沾了南山郡主的光，就多贪了一杯，让公主见笑了。”

夏久娜松了一口气，蹙起的眉头平展开，笑得眉眼都弯了：“已经好多了，本公主就放心了。你是不知道，本公主那天看到你那个样子，可是都要吓坏了，你又不打一声招呼的就跑了，怎么能不让人担心呢？”

她到底在说些什么，十六已经不是很能听进去了，他的注意力，自从夏久娜刚刚展开了笑颜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完全沉溺了进去。笑容里浸透了满满的都是冬日的暖阳，灿烂非常，温暖非常，仿佛从来都没有过阴雨天一样。只是看着，就很容易受到她的感染，让人不自觉的也跟着勾起了嘴角。

十六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忽然心底咯噔了一下。

夏久娜也捕捉到了他这个笑容，突然意识到：“这还是本公主看见你第一次笑呢，还挺好看的。”

夏久娜一向大大咧咧，从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和赞美，在她看来，这句话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但是在十六的心里，却如同将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惊起千层波澜。

十六自己也有些慌神儿，她原本还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笑了。不管是他作为暗卫训练的时候，每天如身在深山老林，弱肉强食的残酷世界一般，得靠互相残害、不知痛般的练习才能分得一杯羹汤。还是被白独幽设计揽入麾下，让他每月都要受毒药发作的钻心刺骨之痛，要杀人不问对错，要成为不眨眼的冷血动物，才能得到续命的解药，都让他度日如年，连哭都不曾有了。

“怎么了？”夏久娜看他突然就发起呆来，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本公主说错什么话了吗？”

“没有，只是……”十六回过神来，重新又绷起一张脸，神情疏离起来：“公主身份尊贵，奴才不敢造次，还请公主以后莫要提起奴才了，以免生出事端。”

“好啊。”夏久娜也不是听不懂他的话外之音，但不知为何，听他这样想要撇清关系，反倒是越发不想随了他的愿：“那你把弄坏的风筝还给本公主，我们就两清了。”

“公主？”十六本来听到她满口答应了，还想着能摆脱了她，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没想到夏久娜却不肯，一时有些无奈，但也只能顺承下来：“是，还有那日的钱袋，奴才改日定当加倍奉还。”

“不行！”夏久娜厉声拒绝：“本公主才不要钱袋，也不要你加倍奉还，本公主只要本公主的风筝！”

“这……”十六想了想又回答：“奴才记得，公主的风筝是蝴蝶式样的，今日没有准备，改日一定还公主一个一模一样的。”

“不行！”夏久娜还是拒绝：“就算是长得再一模一样，那也跟原来的不一样了，那也不是本公主那天买的那个了！本公主就只要那个风筝！”

十六和她争论这个占不到便宜，只能拱手：“还请公主明示。”

“嗯……怎么说呢。”夏久娜眼珠子转了两转，跟他说道：“现在你也知道本公主的身份啦，所以那天本公主为了照顾你，可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王爷都派兵出来找本公主了。但是，正好也把本公主的风筝带回来了，就在本公主那里，你把它修好吧。”

十六看见依娟出了房间，又去了小厨房，连忙答应夏久娜：“是，奴才遵命。只是，奴才斗胆，想请公主将这件事先放一放，奴才还要回去服侍呢，想先向依娟姑娘讨碗醒酒汤喝，还请公主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