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宣室殿,还是她第一次进来。
转过一株粗壮的红柱,脚步踏入偌大的殿室之内。
入目,便是光可鉴人的地板,顺着地板向上望去,龙案后,瑞灵均以手撑额,似是在闭目养息。但身边的凌乱,足以证明方才都发生了些什么。
抬步,轻轻踏向前,轻的没有一丝声音。
走近了,方才看清,他紧拧着眉,俊逸的脸上,尽显一副疲惫之态。
“刺溜”一声,身上披的轻氅滑落了下去。
雪孟诺上前,将汤羹轻放于案上。
转至他身后,拿起那件轻氅,再重新披到他的肩上。
而就是这一个动作,瑞灵均睁开了眼睛,出其不意的,抓住了她的手。
雪孟诺心中一惊,但外表还是镇定道:“陛下,你看起来很累!”
瑞灵均一把将她拉至自己的怀中,“雪儿怎会突然过来?”
“我……”雪孟诺在他怀中挣扎了挣扎,“我给陛下送来了养神汤,趁现在还是温热,雪儿帮陛下盛出来。”
闻听此言,瑞灵均松开了她。
雪孟诺得以脱身,心中松了口气。
从端来的一盅汤羹中,舀出一小碗来,双手捧到瑞灵均的面前,“陛下,趁热喝了吧!”
瑞灵均接了过来,又放到了案上,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雪儿,坐到孤身边来!”
“雪儿帮陛下收拾一下这些折子!”说着,蹲身下来,去捡案下那些乱七八糟的折子。
“雪儿!”瑞灵均有些生气,一把抓过她的手腕儿,猛的将她拽了过来,并把她手上捡的折子夺下,远远抛开,“孤何曾在乎的是这些折子?”
雪孟诺被他突然而来的火气也给吓到了,在她映像中,慕白性子温煦,似乎从来不会发火。但是,他却会发火。
忍着手腕上传来的微痛,眼睛不敢看他,“陛下,雪儿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或者雪儿不应该来?”
瑞灵均一手捏过她的下巴,让她正视自己,“雪儿,这么多日了,你对孤还是这种态度?究竟孤做错了什么?”
雪孟诺不得不迎着他的目光,“陛下,你看起来真的很累!陛下请早些歇息吧,批不完的折子,可以留到明日!”
瑞灵均握着她的手腕,增加了力道,“折子,折子,又是折子,孤说过,孤在乎的不是折子!孤在乎的,是你!究竟何时,你才能不再对孤别扭?究竟何时,你才能像以前一般对孤?”
雪孟诺垂眸,不敢再去迎接他的目光。强忍着手腕上传来的疼痛,她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
此话一出,他明显感觉到她浑身一阵微颤。
他再凑近了她,语声依然低柔,直灌入她耳中,“怎么?雪儿不是说,一切都听孤的么?侍寝一事,雪儿做不到么?”
“我……”雪孟诺迎着他的目光,袖口下的拳,紧紧握着,指节泛白,甚至连指甲都深入皮肉之中。
“嗯?雪儿想说什么?”他好像并不打算放过她,耐心等待着她的下言。
雪孟诺咬了咬唇,“陛下,雪儿现在身份还未定,还不是陛下的皇妃!所以雪儿恕难从命!”
修长干净的玉手,再轻拂上她的颊,“雪儿的意思,是孤还没有向天下公布你的名分?所以雪儿,拒绝为孤侍寝?”
“……是!”她迎着他的目光,答的坚定。
“那雪儿方才所说,一切都听孤的,这又该当如何解释?雪儿是要食言么?这可是欺君之罪!”他依然没打算就此放过她,开始对她步步紧逼。
他真是对她气极了!
“陛下!”雪孟诺咬了咬唇,抬手,去解腰间的系带,“如果陛下……非要如此……雪儿,只好从命!”
瑞灵均就这么看着她将自己腰间的系带缓缓解开,眸中压抑着满满的气愤之意,却不予言表。
腰间的系带完全被解开,她的手,有些颤抖,她甚至心中存有侥幸,他会突然伸过手来,阻止她的动作。
然而,没有,他没有任何动作,他就那么眼睁睁看着她……
她缓缓褪下自己的一层外衣,迎向他的目光。
他突然一把按下她的手,她以为他是要阻止她,然而,他却没有任何语言,直接将她一把打横抱起,越过龙案,下过台阶,向内阁走去。
内阁,也就是宣室殿的寝房。
来到寝房内,掀起青纱帐幔,将她放于榻上,“既然要从命侍寝,如何能在殿室?”
雪孟诺的心脏狂跳着,这是他的睡榻……
他是要来真的?他真的不打算放过她?
她不敢动,也不敢再吱声。是她自己将自己送到了这里……
他看着她,用他高高在上的地位和权力向她下达命令,“脱掉!”
她颤抖着手,拔掉头上的发簪,一头青丝瞬间散落,遮了她大半脸颊。
再缓缓褪下方才未褪完的外衣……
他突然伸手,一把将她拽近自己,唇,直接映上了她的唇。
微凉而又润泽的触感滑过,他撬起她的贝齿,滑入她的齿间,与之,辗转**……
她浑身微颤,接受着他的吻。
轻纱帐幔无风扬,旖旎之息犹散来。
他深深的吻着她,忘情的吻着她。
却突然……
她眉头一皱,舌尖的痛感,冲到大脑。
他放开了她,指背轻擦自己的唇,眸光冷然的望着她,“淡而无味!这样的技术,还要为孤侍寝?”
宣室殿外,莫文还在提着灯笼等待着雪孟诺出来,可是等了很久,却依然没有出来。
便找了处墙角蹲了下来,继续等着。
灯笼里的火烛都快燃尽了……
又等了不多时,莫文眼前一亮,提着灯笼站起身来,上前,“雪姑娘,你出来了?”却又突然发现有什么不对,“雪姑娘,你怎么……这副模样?”
她明明记得,她不是这般披头散发的来的……
雪孟诺看向她,“没事!我发簪不小心掉了,我们回去吧!”
“……噢,好,雪姑娘!”莫文犹疑着转身于她一道而回。
发簪……不小心掉了?怎么掉的?如何掉的?未免有些太离奇了。
此番返回路上,不像来时,雪孟诺走的很慢,一步拖着一步,任谁都能看出她的不对劲。
莫文自然也看出了,但她还是聪明些的,看破不说破。
走到半路上,手里的灯笼突然忽闪了几下,灭了。
“雪姑娘,这灯笼烛燃尽了!”
雪孟诺未开口说话,似乎没有听见莫文的话,也似乎没看见那灯笼已经一抹黑了,依然一步拖着一步,向月歆宫的方向走去。
莫文也只能在旁慢慢的跟着。
试探着开口,“雪姑娘,你方才在宣室殿……”
雪孟诺顿下脚步,冷声打断她:“闭嘴!”
于是,莫文不敢再吭声。
宣室殿内。
瑞灵均一手拿起那碗未吃下去的羹汤,这是她今晚特意予他送来的,已经凉透了……
眸光变的深深黯然。
他今晚,都对她做了些什么?
他那么宠她,可他现在都对她做了些什么?
故意用这种方式去惩罚她,可这种惩罚,最终疼的还是他自己的心。
吻了她,却又对她冷嘲热讽,将她赶走。这种完完全全违背他心的行为,他究竟是如何做出来的?
可是,她太令他生气!
本以为,将她留在身边,她会像以前一样,黏着他,依赖他,向他撒娇,将他看做是她心中的天。可事实,往往却恰恰是相反的。
她抵触他,抗拒他,似乎已经完全不再是他以前的那个雪儿了。
他的雪儿,不是这样的!
以前,他不是这天国的天,但却是她心中的天。
而如今,他是这天国天下所有人的天,却唯独不是她的天。
……
回到月歆宫中,雪孟诺直接禀退云姨和莫文,拒绝一切向她的“访问”。
坐身,重新拿了笔墨,疯狂的开始胡写乱画。
她今晚为何要去宣室殿给他送羹汤?为什么要去?为什么要去?
瑞灵均微顿了顿步子,又继续前行,冷声,“多舌之人的下场,尔可知晓?”
闻此一言,柳福浑身一个颤抖,冷汗簌簌而下,湿透了贴身衣襟。
来到一个幽静密室之内,火烛自燃,石门缓缓打开。
无干人等,自行回避。
瑞灵均抬步进入石门内。
入目,四面封闭,怕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也连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正中,一个被粗壮锁链所囚禁之人,浑身是血,一头乌发,凌乱的披散下来,遮了他的脸,从侧面角度,只能隐约看到那乱发下挺直的鼻梁。
然,即便是如此,却依然不掩他自身的灼华。
瑞灵均走近他,“曾经一个风华盖世,威名天下的四皇子,如今沦为阶下囚,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四皇子,此种滋味,如何?”
寒熠,不,或者说是凌千珏,睁开眼睛,扯起唇角,笑,魔魇般的笑,“你最好是现在便杀了我!否则,我必踏平你的江山,夺回一切!”
瑞灵均扬了扬唇角,转过身,轻描淡写道:“四皇子就是四皇子,天国战神,威名盖世,就算是沦为阶下之囚,也丝毫不输气焰。只是可惜了,你我虽为同堂兄弟,但终究是敌!若非你当初将雪儿抢走,你,也许不会成为如今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