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早都猜了出来,可心底到底还是起了巨大的惊涛。
那些惊涛骇浪在她的心里游走,席卷之处都是冲击。
原来真的有一个人将她看的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可,雪孟诺他心底的人到底是十二年前与他一同在皇宫中经历了诡秘的李离歌,还是她。
来自于二十一世纪的萧冉。
他最开始对她好,不也是因为认出了她是十二年他在宫中遇到的少女吗。
那时她的背上还有被他无意刺伤的烙印,那时他说对她的歉意,也是因为那个烙印。
可如今,烙印都已经消失了,她也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少女。
他知道之后呢,又该拿她当什么。
她强压下心底的复杂,好看的眉头轻轻的蹙到了一起,缓步朝屋中走去。
无论如何,她要先将他的伤治好。
她将雪孟诺房中的窗户打开,屋内一时明亮了不少,午间的微风吹进屋中,带着一丝冰雪的清甜。
她在雪孟诺的床头坐下,端详着他安静熟睡的脸。
真是一张异常好看的脸,消瘦白皙的脸上两片薄唇微微抿着,鼻端英挺又精致。
双眼紧闭着,两方睫毛如婴儿般微微卷起,浓墨又不失俊秀的眉头轻轻蹙着,如墨的黑发轻轻贴在枕上。
她想有匪君子,如琢如磨大抵说的说的就是他那样好皮相又气质不凡的人吧。
他这样熟睡时还真的与姑娘无异。
柒想若是他醒来知道了她拿他比作姑娘,可能又要冷哼着生气了。
想到此处,柒忍不住笑了起来,柔柔和和的像屋外的暖阳。
她在床边坐了半晌准备出去,却不小心的打翻了他床边的茶杯。
瓷器滚落碎裂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刺耳又清晰。
她急忙去看床上的他,怕他被吵醒。
见他未醒方松了一口气,准备收拾残局,又觉不对,慌忙走到了床边。
“雪孟诺,醒醒。”
无人应答。
她又急急的唤了一声,还是没有人应答。
她慌忙伸手去推,触手却是一片冰凉。
他放在被子里的手却比屋外腊月的井水还凉。
她的心突突的狂跳了起来,又伸手去触碰他的脸颊,也是一片冰凉,她一惊慌忙将手探进他的鼻下。
深深浅浅的气息喷在她的手指间。
她终于呼出一口气,又晕过去了吗。
握了握他的手,她起身走到窗边将窗户关了起来,去外面寻老先生。
老先生匆匆进门,替雪孟诺把过脉之后,脸上是化不开的愁索。
老者让她不必担心,说他不过是老样子,又晕过去了罢了。
“先生,你不必再拦我了,无论墨飞回不回来,我后天便出发。”
老者被她眼中的坚毅打动。
他看了一眼床上的雪孟诺,最终没有再开口拒绝。
点了点头,他说君阳山山顶再往后的山崖边上,便生长着雪莲,不过那雪莲埋在雪中,不熟悉的人很难找到,让她万事都小心。
找不到了就回来,不要将命丢在了那里。
他二人刚说完话,床上人的呼吸忽然急促了起来。
尚未反应过来之时少年惠生已经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墨飞的腿,很是开心,然后便朝着屋内大喊了一句墨飞哥哥回来了。
墨飞脸上有些跋涉的疲色,从怀里掏出了一柄小刀送给了惠生让他去一边玩耍。
惠生收了礼物高高兴兴的走了,墨飞这才走到了柒的面前。
“四小姐。”
墨飞对于见到柒已经不再惊讶了,只是心中多少有些芥蒂,因此语气多了几分疏离冷淡。
“嗯,你回来了。”
两人再无多余的话,柒看的出墨飞对自己有些排斥,她能理解,所以不会怪他,打过招呼之后墨飞便进屋去看雪孟诺了。
柒朝葡萄架下玩耍的惠生走去。
“惠生,我要去街上买东西,你要一起去吗。”
她要去买上山需要的东西,带上对琼州比较熟悉的惠生比较方便。
无聊的惠生一听要上街便高高兴兴的跟着柒出门了。
半下午的时候两人才回到了小院,而要登山用的东西已经买齐全了,她让惠生带她去买了城中最结实的绳子,最坚硬的铁器,又去制衣坊买了两身上好的棉衣。
墨飞正在院中给雪孟诺熬药,看到之后有些欲言又止。
柒笑了笑,走到他跟前蹲下,给药庐下面添了些柴火。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不用跟我一起去,你就留在此地保护他吧,我一定将药取回来。”
“好,我派两人与四小姐同行。”
“嗯。”
“若有危险就立马回来,殿下费心救四小姐,是肯定不愿意看到四小姐陷入危险的。”
“我明白,你们不用一个两个的都来嘱咐我,我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况且既然是我欠他的,就一定要还了。”
墨飞的目光落到了柒身上。
明明是个蹲下还不到他肩膀的小姑娘,可却经常会让他忽略掉她的年龄。
她似乎有着与旁的女子不同的自信笃定和坚毅勇敢。
那是不是就是雪孟诺对待她不同与旁人的原因。
墨飞似有有些懂了,看向柒的眼神不免温和了几分。。
“除过你我之外,可还有别人知道他在此处。”
她见墨飞似有隐忧,料想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殿下失踪之后,柔妃十分担忧,皇室也派出人寻找,那时我们初到琼州,殿下的身子十分不好,我只好偷偷回宫中报信,因为太子一直对殿下心存猜忌虎视眈眈,所以我不敢多说,只将殿下重伤修养的消息告诉给了柔妃娘娘,好让她安心,之后我便匆匆赶回了琼州,过来几日皇室派出寻找的人也撤了回去,想必是已经知道了殿下无事的消息。”
“既然如此,你在忧心什么何事,可是太子。”
墨飞几次回京去干什么,她虽然猜不到,但至少能确定肯定是跟北宫煜有关。
“如今,殿下不再京中,太子殿下愈发讨得皇上欢心,若是他趁此机会对殿下…….我如今担心的就是他查到了我们如今的行踪。”
墨飞没有再说,柒已经听明白了,所以墨飞一定要守在此处,哪里都不能去。
晚间,墨飞将游隼小迟唤了回来,它看到柒十分欢喜,与她亲近了好大一会儿才恋恋不舍的飞上了树枝。
到了出发那日,柒从包袱里拿出了一物交给了墨飞,是雪孟诺当初送给她的那件天蚕丝衣。
她从来都没穿过,那时她骄傲自负总觉得她不需什么要天蚕衣,现在想来若是她在战场上穿上了此衣,也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了。
她不会被李三刺伤,雪孟诺不用为救她受伤。
如今她将此衣留在他身边,希望在自己回来之前他能平平安安。
墨飞拿到天蚕衣很惊讶,看样子是不知道雪孟诺将它送给了柒。
柒什么也没说,墨飞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将衣服小心的收了起来。
柒带上了所有的装备离开了绿柳巷。
他们计划过,如果顺利的话也就是不出十日她便能回去。
她能赶回来与他一同过年。
小迟飞在她头顶,一路策马到了君阳山脚下,将马弃了,柒带着两名侍卫踏上了登山之路。
一行人顺着老者告诉她们的近路一路往山上行,到半山腰时风雪就大了起来,路也开始难走,温度越来越低。
两个侍卫渐渐觉得吃力,无奈之下柒只好让他们先行下山去等着,跟着还是累赘。
最后她一人继续登山,带着小迟。
虽然君阳山壮似昆仑山,可到底不是昆仑山,没有昆仑山那般高寒。
不知是不是因为体内有雪莲的药性的原因,加上她穿的用上好的棉花做的棉衣,她觉得山上的寒冷她尚能抵御。
小迟因为本就是生长在雪山中,所以也不惧严寒。
五日后她终于登到了山顶,顺利找到了老者说的那个后山山崖。
可那里一片冰雪覆盖,根本看不到雪莲的影子。
坐在山顶的一块巨石上休息,柒感觉自己的手都快被冻得失去知觉了,头顶上的日光似乎离得很近,所以在一片雪白里极其刺眼。
小迟安静的落在崖边,不知在看什么。
她走了过去,一看之下也愣住。
山高天阔处,放眼皆是人间,好不壮阔高远。
所以雪孟诺在这般高高在上的山上住了十几年,是否早已将天下装进了心中。
不多时,崖上开始刮起了冷风,冰寒刺骨,看着渐渐西斜的日头,柒十分头疼。
莽莽山雪,雪莲到底埋在何处。
想着想着她忽然从腿上掏出了弯刀,果断的在自己的手掌上划了一道口子,鲜血立马涌了出来,她将小迟唤了过去,将手掌放在了小迟的鼻子下面。
“小迟,闻一闻,就按照这个味道去找,一定要记住,我现在能想到的只有这个办法了,能靠的也只有你了。”
她摸了摸小迟的头,小迟像是听懂了一般,在她的伤口上轻轻啄了一口,然后高昂的叫唤了一声,向一旁的山崖飞去。
雪莲离根,时间越久效果越差。
“四小姐人呢。”
看着小迟蔫儿下去的身子和躲闪的眼神,墨飞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出事了吗。
可小迟又不回说话,自己无法从它哪里得到更多的信息,至于那两名早早被遣回来的侍卫更是什么都不知道。
“来人,立即去君阳山周围找人。”
“你不必焦急,那丫头估计没事,许是有些事耽搁了,才让小迟先回来了。”
老者从屋内走了出来,安慰墨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