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寒衣走到乾春宫的时候，傅生依旧尽职地在门口守着。

“太子妃，现在内乱初平，皇上还在休息，您要不等候传召吧？”傅生看出了来者不善。

“傅生，当年慧觉给我爹爹下药，你和李盛跟着温曦泽杀了我曲家满门。如今慧觉和李盛已死，你说接下来应该轮到谁了呢？”曲寒衣面色冷凝，傅生这时才明白曲寒衣今日是来寻仇的。

傅生警告道：“您别忘了，您现在是太子妃。”

曲寒衣笑了一下，带着几分阴沉：“曲家有三个孩子，你可知道曲寒风在哪里？”

傅生一愣，曲寒衣继续说道：“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太子身边。”

太子身边的侍卫寒风就是曲寒风，原来太子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些事情，他一直在帮助曲家。

傅生急了：“你们这是谋反。”

他刚动了一下，就发现自己的肩膀被按住了，傅生回过头就看到了曲寒江。

“傅生，你与曲家的账我今日便来为你清算一下。”

傅生被曲寒江拖走，他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

恍恍惚惚之间，温曦泽从梦中醒来，依稀看到床边站着一个人，他努力地辨认，那个人像极了江千暮：“千暮！”

曲寒衣转过身看着躺在床上的温曦泽：“皇上，您认错人了。”

温曦泽后背惊出一身冷汗，他这才发现，原来站在床前的人是曲寒衣：“太子妃为什么会在这里？”

整个寝殿的门窗都关着，已经是晚上，殿内只点了几盏灯，看着又阴郁又压抑。

温曦泽皱了皱眉：“傅生呢，小全子呢？内乱不是都解决了，为什么他们不在这里？”

“皇上，您为什么会认错人呢？”曲寒衣没有回答温曦泽的问题，“我娘不是被你逼死了吗，一个死了的人怎么还能活着站在你面前呢？”

温曦泽脸色一变：“你在说什么，朕听不懂。”

莲止自顾自地说道：“我记得那时一个如常的夜晚，阿娘哄着我睡觉，我刚刚睡着就被惊醒了，阿娘一脸慌张地将我藏在了衣柜里，叮嘱我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阿娘刚刚关上柜门，你就带着傅生闯了进来。你告诉阿娘，爹爹已经被他杀了，曲家其他人今晚都会死。阿娘恳求你放过曲家，可是你说曲家今日的灭门之祸都是因为阿娘而起。若是阿娘没有嫁给爹爹，你又怎么会对曲家动手呢？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你说出的话让阿娘悲痛欲绝。可是你竟然还想将阿娘带走，阿娘从傅生手底下挣扎出来，撞向你手中握着的剑，死了……”

曲寒衣说出的话，与当年发生在曲家的事情分毫不差。

温曦泽有些警惕地看着曲寒衣：“你竟然都看到了。”

“你灭了曲家之后，坚定地说曲家是被人寻仇才导致满门被灭。可是朱家不愿意相信，暗中探查此事。朱颜背叛朱家，将此事告知于你，所以你又带着那些人灭了朱家，只留下了朱颜。”曲寒衣瞥了温曦泽一眼，“温曦泽，你还真是心狠手辣。其实你真的是因为我阿娘才对曲家动手的吗？不是，是因为你担心曲家的存在会威胁到你的地位，可是你卑劣地告诉阿娘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太子是朕的儿子，你若是敢对朕动手，太子不会放过你的。”到了这个时候，温曦泽又岂会不明白曲寒衣的目的，“你那么喜欢太子，总不想跟自己喜欢的人兵戎相见吧？”

“温曦泽，你何曾将阿瑗放在心上过？”曲寒衣质问道，“先皇后在时，无意中得知你要灭曲家的计划，所以让人去曲家通风报信，可惜去晚了，只救下了曲家的二儿子曲寒风。那个时候先皇后已经病入膏肓，弥留之际将寒风交给阿瑗，希望阿瑗能够护寒风一生无虞。先皇后死后，你为了压下朝堂之上对曲家和朱家的议论之声，在先皇后尸骨未寒之时另立洛宣然为后，无非就是为了转移群臣的注意力。”

“所以连太子也背叛了朕？”温曦泽在意的只有这一点。

“温曦泽，你从未关心过阿瑗，又怎么能奢望阿瑗对你忠心不二呢？先皇后在时，你就对阿瑗不闻不问，先皇后死后阿瑗在宫中步履维艰，你知不知道阿瑗活到今日有多么不容易？不，你看不到，你看到的只有自己的利益。你从未在意过阿瑗，阿瑗亦从未衷心过你，何来的背叛一说呢？”

温曦泽有些愕然，曲寒衣问道：“温曦泽，你自己看看，你身边还有谁？”

温曦泽想说出几个名字，但是他发现自己面前只站着一个曲寒衣。温曦泽不是傻子，傅生都现在还不出现，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他已经被杀了。

“皇上应该还不知道吧，小全子和梅妃死于内乱，尸骨无存！”

曲寒衣的这句话让温曦泽一下回神：“鸢黛死了，她怎么会死呢？”

“温曦泽，其实你早就喜欢上了鸢黛，可惜你爱而不自知，偏偏又要长相与阿娘相似的若缨。其实你对阿娘只剩下执念，对鸢黛才是真心。可惜，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鸢黛从未爱过你。留在你身边的每一天她都无比痛苦，死亡的那一刻对她来说才是真正的解脱。”

“执念！”温曦泽念着这两个字，猛然发现，其实他现在记得最深刻的是鸢黛陪伴在他身边的时光。

“曾经的淑贵妃、温知阑、温韵汐，亦或者有更多的人，他们对你至少没有失望，可是你为了自己的利益逼着淑贵妃走到了今天的地步，难道不是自食其果吗？”曲寒衣蹲下身，看着温曦泽，“上苍对你生性残忍的惩罚，就是让你所爱之人皆不爱你，而爱你的人也会慢慢离你远去。”

温曦泽被曲寒衣说的那些话气到了，他猛地呕出了一口血：“原来你也是来，杀人诛心的。”

“我只不过是奉还而已。”曲寒衣往后退了一步，“温曦泽，我不会杀你，因为让你看着自己在意的东西一点一点是失去才是最痛苦的。”

温曦泽还是不相信：“朕是西楚的皇帝，这是永远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温曦泽，你还不明白吗？你大势已去，阿瑗才是众望所归。以后的你，只能拖着这具残破不堪的身子了此残生。”曲寒衣站起身，她冷冷地看着温曦泽，“你在意的就是这西楚皇位，但是以后你将永远失去。”

曲寒衣慢慢地走出了乾春宫，门口是温知瑗。

温知瑗对着她伸出了手：“我们走吧。”

曲寒衣将手放在了温知瑗的掌心：“好。”

心脏处阵阵绞痛，温曦泽一手捂着自己的心脏，一手拖着身子往前爬。他艰难地推开门，看向外面。

他努力地仰起头往外看，仿佛看到了鸢黛站在梅林中，对着他温婉地笑着。

温曦泽想要去拉她的手，但是鸢黛却离他越来越远，温曦泽什么都没有抓住。

“温曦泽，我江千暮诅咒你这一辈子，所爱的人和事，全部都如过眼云烟，一个都抓不住。”

江千暮死前的诅咒，温曦泽之前从未放在心上，但是想到自己现在身边没有一个人，当真是如江千暮所言，一个都抓不住。

“呵呵……”温曦泽轻笑一声，然后彻底倒了下去。

一代帝王，死时身边没有一个人，穿着中衣倒在了门槛处，尽显凄凉！

回去的路上，曲寒衣突然问道：“他的病久久不愈，你的授意吗？”

“我不会杀他，却也不会让他好过。他相信景慈，那就让景慈为他医治。”

当初，是曲寒衣相信景慈，选择提拔他，那么景慈在最后选择了投桃报李，站在了温知瑗和曲寒衣这一边。

就在这时，曲寒衣和温知瑗听到了小太监惊慌失措的叫声：“皇上驾崩了！”

两人听到声音，同时往后看去，夜幕之中有惊鸟飞起，显得整个皇宫都透着一种彻骨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