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水的月色下,弘毅堂外有微弱的火光亮起,起初只是窜起火苗,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过后,立时火光冲天,火苗变成熊熊烈火,将弘毅堂严严实实地笼在其中。
“着火了!着火了!弘毅堂着火了!快来救火!快来保护老爷和夫人!”
不知是谁大喊了几声,薛嗣良从睡梦中惊坐起来,迷迷糊糊见窗外火光冲天,几乎已经烧毁了窗棂,烧透了窗纸,一股一股地往屋里窜,向他袭来,“咳……咳……”
薛嗣良呛得喉咙疼痛不已,几乎说不出话来,连忙翻身起身穿衣,偏目瞧见夫人一动不动,忙推搡了她一把,哪知她已经在睡梦中便昏迷了,毫无反应。
窗外有泼水的声音传来,家丁下人们吆喝着,将一桶一桶凉水泼入火海中,火势却没有一点减小的意思,反而越烧越旺,越浇越大。
不过一会儿,大火已经蔓延进了屋里,从房门那头一直烧过来,几乎就要烧到床帐。
薛嗣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涔涔冷汗顺着熏黑的额头和鼻尖流淌下来。
烧焦的气味慢慢将他熏得头晕目眩,烧断的房梁一根一根掉落在地上,横亘在他和房门之间,堆成无法跨越的火山。
薛嗣良的呼吸渐渐受窒,急促而沉重,那声音如错了点的鼓拍,绝望又凄厉地敲打着。
终于,薛嗣良体力不支,倒了下去,迷蒙中,他看到有人破门而入。
这个人,是赵昱。
赵昱的身上披着一床棉被,他看了一眼昏迷在床上的薛夫人,和倒在地下的薛嗣良,先是用脚将横在面前的一根一根木块踢开,再扯下一块布条,用案头的茶壶打湿,轻轻一跳跃,便平稳地落在薛嗣良身边,用布条捂住了他的口鼻。
彼时恰好有一块房梁落下,眼看着要砸到薛嗣良的脊背,赵昱眼疾手快,直直用手臂挡下,立时点燃了衣裳。
一股钻心的疼痛自手臂传来,赵昱连忙用棉被扑灭,将薛嗣良扶起,二人一道往屋外冲出去。
救出了薛嗣良,赵昱没有丝毫犹豫,又重回火海,竭尽全力将薛夫人也救了出来。
待得将薛夫人救出时,长安才携着春桃火急火燎地从四宜居赶了过来。
她一眼便看到了奄奄一息的父亲和尚在昏迷的母亲,哭着扑了过去,“阿娘,您快醒醒!阿娘!快醒醒啊……”
长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因着出来得急,没来得及换上襦裙,身上只着了桃粉色薄纱软缎的寝衣,外披一袭银色锦缎披风,两颊洗去铅华,在月色下显得白皙细嫩,宛若出淤泥而不染的菡萏一般,婉约动人。
“安儿……咳咳……”
薛嗣良尚有一丝意识,颤抖着手揭下捂在口鼻上的湿布,“安儿……夫人……”
长安听闻父亲唤自己的名字,忙令人将母亲扶至四宜居,伏在父亲身侧,眉头紧皱着,眼泪止也止不住地往下流,“阿爹,对不起,女儿来迟了,女儿来迟了。”
薛嗣良吃力地抬起手来,抹去长安挂在眼角的泪珠,颤颤巍巍道,“安儿,别担心,爹……没事。”
话音刚落,便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阿爹!”
长安扶住昏迷的父亲,红着眼圈吩咐下人,“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找大夫,快去找大夫啊!”
“不用担心,老爷和夫人只是昏睡过去了,没有大碍,移到通风干净的地方,慢慢便会清醒过来。”
赵昱一边说,一边用桶里的清水将手臂上的烧伤清洗干净,再撕下衣裳一角缠了起来,兴许是伤口疼痛剧烈,他不自觉地**了一声。
长安猛地回过头,瞧见赵昱手臂上的伤,心揪了起来,“赵昱,你受伤了?”
她连忙起身,小跑着到赵昱身边,手轻轻覆上他受伤的地方,眼泪一滴一滴落到缠绕的布条上,颤抖着声音问道,“疼吗。”转身吩咐春桃,“快去拿药箱。”
不顾旁人在场,长安牵住赵昱的手,“我替你上药包扎。”
“我没事。”
赵昱低声道,大抵是伤口的缘故,他觉得额头有些热,仿佛有细细密密的汗珠渗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