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往事变为妄念,楚芝现在才真真切切的感觉到温雨落从来没有原谅过自己,她不提,并不是因为忘记了这所有的一切,而是没把这些放在心里。
很多时候,遗望比恨更让人觉得凄凉,楚芝垂下了眼帘,终于是开口:“对不起。”
温雨落没有说话,只是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当年他不告而别,等了那么久才等到的对不起,迟了整整六年。
楚芝脚步踌躇,留下了一句:“我会帮你找到弟弟的。”
随着门被轻轻的阖上,温雨落轻轻的闭上眼,这是一场不折不扣的欺骗,她一直以为这个男人已经死了。
曾经叫她师傅的少年,曾经愿意陪她浪迹天涯的温雅公子怎么可能会欺骗她,所以她宁愿认为这个人已经死了,也不愿意他再出现在她的面前。
如果不是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自己的弟弟,如果不是萧山剿匪再遇到这个男人传来的信件,他们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再见面。
温雨落伸手折断手里的芍药,粉色的花瓣一出淡色的花汁,楚芝,我早就不是当年的我了,你也不是当年的你了。
我不是你的师傅,你也不是我的徒弟,在这深宫之中,你注定不可能只拥有一个女人,你我之间,缘分已断。
楚芝早就吩咐了众人去寻找温莫,只是这么多年早已过去,在这茫茫人海之中寻找一个人是多么的难呀!
没有他的画像,没有他的体型特征,有的不过只是模糊不清的年龄,还有一个早就朦胧的印象。
徐轻轻早就把温雨落的消息递给了徐丞相,此后从宫外来找她的人她一律不见,这不是她狠心无情,而是为了自保不得不如此。
皇上到底有多喜欢那个女子她是真真切切的看在眼里,她能做这么多已经不错了,至于以后的事,任它风雨飘零自己也不想再掺和了。
宫中渐渐的趋于平静,徐轻轻老老实实的呆在自己的宫中很少外出,温雨落也终日养着自己的芍药花,任皇上再怎么把奇珍异宝捧在她的面前,眉头也是眨也不眨。
在外面的宁王府中,长安等来了自己的孩子,说不清楚到底是楚宁没有食言,还是赵言之良心大发,总之自己的孩子是被送回来了。
抱着小小的婴儿,心里面是前所未有的满足,这辈子她已经不再奢求什么情爱,多情总被无情伤,何必再自讨没趣。
自己的身份也不适合在宁王府中多留,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栖息在这个没有女主人的王府,不说那些闲言蜚语,长安自己也住得不自在。
如今孩子已经被送了回来,现在还剩下一件事情要做,就是让那个罪魁祸首付出代价,等做完了这一件事,她便可再无遗憾的离开。
门前的海棠花开了又谢,小小的摇篮被放在百花开尽的亭子中央,一个长相乖巧的小丫鬟坐在旁边轻轻的推着摇篮,长安穿着一件素色的衣服,带着几分江湖西子的美丽。
手上捧着的是一方瑶琴,淡色的檀香木,丝丝细弦是那春蚕吐出的方丝,无端的沁染了几分润泽。
刚刚下过了小雨,有几种晶莹的雨珠顺着那清脆的绿叶缓缓滴落,隔着亭子的檐角滴滴答答的落入池塘中,划出几圈涟漪,溶于一池绿水。
纤细的指尖拨弄着琴弦,低首莞尔之间,泉水叮咚之声悦然于耳,沉眠在湖底的鱼儿轻轻地跃出水面,一行鸥鹭扇着翅膀飞上青天。
景美琴声美,人更美,楚宁站在远处听着这悦耳的琴声默然不语,只觉得就这样站着,不去打扰她,不去问一个注定知道没有结果的结局,一切还是很美好的。
这样的长安值得任何人去爱,楚宁不能接受赵言之欺骗她伤害她。
踏着这凉风拂柳,对着摇晃着婴儿的侍女做了一个噤声,站在这个地方看长安翩然浮动的身姿,倒显得自己如此郁郁寡欢,犹豫不定。
伸手想要碰长安的肩膀,在还没有碰到的时候,琴声戛然而止,长安像已经察觉似的转过身来,蕴着秋水的双眼低垂:“寄君一曲,不问曲终人聚散。”
说罢转身,双手轻抚,素弦轻轻地被拨动,琴音由先前的高昂变得渐渐低沉,缓缓地带上了几分若有若无的悲哀之思。
缘分这两个字,实在是可遇不可求,如果当初没有遇到赵言之,没有陷入少年当年锋利不羁的眉眼,没有沉醉一场不切实际的幻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