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然往前走了几步,那个熟悉的恶心之感又涌了上来,鼻间全是血腥味,跪在地上,捂着胸口又吐出来。
腹中一阵阵的抽痛,冰凉的雪花明明轻如鸿毛砸在身上却宛如万均之重,这种感觉让她想到了一年前的那个夏夜。
不,绝对不会是这样,五指深深地陷入腹部,双膝渐渐冰凉,在柳州的那个小阁楼里,自愿献身的那一夜
明明只有一次,不会这么巧的,老天爷绝对不会这样残忍的对待她!
哈哈哈,哈哈……
双眼渐渐的模糊一滴滴泪水砸到比眼眶更湿的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一只手捂着肚子,一只手扣在地上。
为什么偏偏要发生这种事?这个孩子是去还是留?双眼渐渐的现出狠厉之色,这是赵言之的孽种,他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必须要流掉。
但是又想到刘嫂子刚刚出生的孩子,还有那当初未完成的遗憾,浑身虚软的躺在地上,掐着腹部的手,越来越用力。
在手用力的瞬间,长安忍不住的哭出声来,这一定是她最丑的一次,涕泗横流,满目的惨不忍睹。
泪水混合着雨水已经分不清彼此,身下一片湿润。
她不知道那弱小的生命到底有没有从自己的身体里流失,她只感觉到浑身冰凉,宛如置于冰天雪地之中。
在这无边无际的天地之间,她是一个失去了家人,失去了爱情,失去了所有的无根之人。
就连这肚子里面唯一和她血脉相连的骨肉,也因为他父亲和母亲的血海深仇即将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这是一种无言的悲哀,也是最深的无奈。
如果一切都回到从前,如果这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发生,现在的结局又是否会有所不同?
长安渐渐的闭上了双眼,眉间苍然,眼角含泪。
雪沧茫茫的一片,距离这个小镇不远的地方,一个蜷缩在雪堆里面的身影微微的动了动,他哆哆嗦嗦的抬起头,是薛长君那张泛着傻气的脸。
仿佛被冻成了一个雪人一般,抖了抖僵硬的身体,薛长君手脚并用的从这堆雪里面爬出来。
到处都是白色,屋顶上,道路上,来不及收摊的屋棚上,雪在一夜之间淹没了整个世界。
嘴里呼出的气是白色的,手脚都已经麻木,分不出来是刺痛还是冰冻,垂下的眼眸里面是茫然无措。
单薄的衣服几乎抵御不了任何寒冷,冷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涌进他的身体。
这种冰冷的痛苦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薛长君四处搜寻着,口齿不清的学语:“长安……”
他就这样叫着这个名字,朝不知名的道路走去,嘴唇被冻的青紫,耳朵一片通红。
他的脑海一片空白,隐隐约约之间,闪过几个模糊不清的影子,是一个小孩还是两个女子?根本就分不清。
佝偻的背影看起来有几分可怜,整个人只有一张清秀的脸还勉强能看,又往前走了几步,整个人都趴在了雪堆里。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其实只是双脚被冻的太过疼痛而无法行走,他用双手抓着这些雪,身体缓慢的往前蹭着。
每往前一步,地上就滑出一个印子,像他这样往前走的办法,只怕不出短短片刻,便会成为这些雪中又被埋葬的一具尸体。
可他还是执着的往前走着,他什么都不知道,脑海里有个人让他一直往前走,只要往前走,就能遇到他想遇到。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的身后,一扇木门被打开,在缝隙之间隐约的显出半张脸,黝黑的瞳孔一动不动的盯着他往前移的身影,眼中闪现的神色不知道是冷漠还是怜悯。
下了一夜的大雪终于停了,长安从刘嫂子的家中失踪了,桌子上面放的几锭银子是她最后的告别。
刘大哥的娘看见了这几锭银子,眼里面全是担忧:“在这样乱的世道,她一个弱女子怎么能活下去?怎么就走了呢?应该留下来的。”
刘嫂子撑着虚弱的身体,怀里抱着昨天晚上刚出生的孩子,听见这句话没有应声……
她其实早就知道刘大哥已经死了,当初这个长安来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
现在朝廷正式派兵往这边来的时候,又怎么会征兵?而且前几个月的萧山一战她也听说了。
原本还没完的方面想,但是这个姑娘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刘大哥只是一个普通的车夫,何德何能能当她这种贵族女儿家的救命恩人。
思来想去也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的丈夫,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