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嗣良拍案而起,显然动了大怒,手背青筋暴起,“给我搜!就算是把整个薛府翻过来,也要把玉珊瑚给找出来!”
家丁得了令便往府中各院搜查,薛夫人起身看着薛嗣良,声音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老爷,一定是那个野种干的好事,他才来几天,府里便丢了东西,不是他还能有谁?”
“住口!”薛嗣良嫌恶地瞥了一眼薛夫人,呵斥道,“夫人出身毓质名门,幼承庭训,一口一个野种,成何体统!再说了,没有十足的证据,不要信口雌黄!”
“老爷!”薛夫人眉头紧锁,言辞恳切,“他不过是个捡来的,您为何如此维护!妾身从来不会看错人,您的玉珊瑚,一定是被他偷走了!指不定已经拿去当铺换钱了!”
薛嗣良本就因薛夫人的哥哥徐文忠被弹劾一事忙得焦头烂额,如今又添一事,已然对她不耐烦了,“你简直不可理喻!”
说完冷哼一声,甩了甩袖子便出了房门,往府中花园的凉亭里去。
看着府中下人们里里外外仔细搜寻,却迟迟没有消息,薛嗣良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座玉珊瑚,是当年薛嗣良从御史中丞迁至御史大夫时,皇帝亲赐的珍宝之物,由水色极好的羊脂玉雕琢成珊瑚的模样,通体晶莹透亮,没有一点儿瑕疵。
如果只是一件普通的珍宝,丢了也就丢了,他堂堂御史大夫府,吏禄千旦,什么样的东西买不起,皇帝赏赐又何其多,不缺这一件,可这座玉珊瑚里,藏着薛嗣良最重要的东西。
一干下人已经将府里上上下下都搜遍了,都没有看到玉珊瑚,最后还剩三处,一处是大公子薛长君所住的浮华苑,一处是薛长安所住的四宜居,还有一处,便是先前赵昱住的厢房。
“大少爷那处,定然是不会有甚麽问题的。”领头的阿虎一面说,一面指了两个人,“你们二人去搜就是了。”又指了指另外几个得力的,“你们几个,跟我去四宜居,其余的,去搜厢房。”
阿虎分完人,领着七八个人到四宜居,轻轻扣了扣苑门,“二小姐,老爷丢了一件宝贝,吩咐小的来找,这会儿只剩您这处没有搜了。”
彼时长安正在院子里和春桃一道煎药,听到门外的说话声,愣了一下,宝贝?想起晨时的事,才恍然大悟是玉珊瑚,况且那时候自己已经揽下了罪责。
她定了定神,起身缓缓地朝门口走去,吱呀一声将苑门打开,“不用大费周章地搜了,告诉父亲,玉珊瑚是我拿的,已经丢了,找不回来了。”
阿虎的脸色很难看,吞吞吐吐地不知该说点儿什么,“小姐,您别为难小的,小的也是奉命行事啊!您......”
阿虎话还没说完,长安便见父亲朝这处走来,在离自己五步的地方,驻足沉声,“安儿,你跟爹说实话,玉珊瑚到底是不是你拿的?”
长安点了点头,没有出声,薛嗣良近前几步,离长安只有寸步之余,扬起手来就在长安的脸颊上落下一掌,“啪——”
长安从未想过,父亲会打她。
印象中,父亲待他们姊妹四人,从来都是不分嫡庶,慈爱有加,尤其是对她。从小到大,只要她想做的事,父亲都会答允她,她想要的东西,父亲都会让她拥有。她顽劣任性,父亲包容她,她犯错闯祸,父亲替她担下,虽然也会经常数落她,气她娇纵,但过后总会低下头来去哄她。
长安的脸颊红了一大片,火辣辣地烫,不消一会儿便肿得老高。耳朵里翁嗡嗡的,像有无数只虫子在鸣叫。
她抬起手来摸了摸半边脸,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只有滚烫的泪水顺着红肿的地方流下来时,才有一丝儿知觉。
她觉得痛不欲生的地方,是心。她捂着脸颊慢慢蹲下,跌坐在地上,胸口剧烈地起伏,“阿爹要打要骂,女儿毫无怨言。”
春桃也被吓到了,她何时见过这样的场面,连忙将长安扶住,跪在地上护着她。
长安的声线薄薄的,长长的,很像细密如丝的春雨,“只是女儿不明白,阿爹有这么多玉器,不过一座珊瑚,阿爹想要什么样的没有,竟比女儿还要重要么?”
薛嗣良显然也怔住了,他这一巴掌用了很大的劲,连自己的手掌都还在酥麻。他看了地上的女儿一眼,几乎就要蹲下安慰她,但一想到那座玉珊瑚里的东西,关乎他薛嗣良的身家性命,关乎薛府的存亡,他的心就揪了起来。
缄默良久,薛嗣良长长地叹了口气,“好好照看二小姐。”说完便令阿虎等人撤了,自己也回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