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的目光对在一起,都能从对方的眼底看到自己的身影。
司廷彦做大夫多年,见过的贵家小姐,花容月貌之人也不在少数,却是第一次见到一双这样清澈见底的眼睛。
陆芸汐睁着那双眼睛,望着自己,眼底分明有历经沧桑的通透之感,却还夹杂着不谙世事的单纯。
很难详细那个,这样两种截然不同的神色,竟然会出现在同一个人的身上。
司廷彦只觉得陆芸汐的眼中似乎有浩瀚的星河一般,将自己紧紧地吸引在其中。
他凝视着陆芸汐瞧了许久,半分也未曾察觉,自己手中的药粉都倒了陆芸汐满满一手背。
“公子……”
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撞开,一个头戴瓜皮帽的小厮一只手撑在门上,才踏进屋中,一眼看到二人如此暧昧样子,立即转过身,背对着两人。
被他这样一喊,陆芸汐与司廷彦倒也是如梦初醒。
司廷彦忙站起身,从一侧拿过一只帕子,递给陆芸汐。
陆芸汐抖了抖手腕,将手背上的粉末全部都抖落在地上。
“怎么了?”司廷彦转过身,将方才的药瓶和纱布一一放进身后的医药箱中,才沉声问道。
那小厮背对着二人,低声道,“老爷唤您回去,说是府中有事要您处理。瞧着像是急事。”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司廷彦的眼角蹙动两下,却是头也不回,便对那小厮道。
待到小厮关上门走了出去,司廷彦才转过身,瞧了陆芸汐两眼,轻声道,“你刚刚说需要帮你熬蜜蜡?”
陆芸汐这才想起,自己冒着被陆子游发现要申斥的风险赶来杏林馆,可是为了蜜蜡,刚刚被打岔了。
想着,她往前凑了两步,盯着司廷彦的双眼,舔了舔自己的唇角,沉声道,“你可有什么熬制蜜蜡的法子吗?”
司廷彦蹙着双目,一只手撑在身前,思量了好一会,才别过头,瞧了陆芸汐一眼,“我记得从前倒是得过一张方子,只是要寻出来,怕是得费些时日。”
陆芸汐心中大喜,双手撑住下巴,眨动两下眼睛,望着司廷彦,“我就知道,无论是什么繁难的事情,只要到了司公子这里,都会迎刃而解。”
司廷彦思量了一会,“啧啧”一声,也没有回答陆芸汐,倒是自顾自地走到那账台之后,躬下身子,从底下寻出一只一尺见方的盒子。
见状,陆芸汐心中不解,两步跟了上去,瞧了一眼那盒子,低声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司廷彦头也没抬,只是打开那盒子,翻找一番,“往日里那些得来的方子,多半都是收在这柜台之后。”
“当真?”陆芸汐暗道一声好巧啊。
想不到,自己要寻蜜蜡,这司廷彦就有熬制蜜蜡的方子。
司廷彦不会真的是上天派来拯救自己的吧?
司廷彦倒是顾不得那么多,只低着头,翻找着箱子中的东西。
突然,窗外传来一阵微风,一张单子随着那阵风竟然吹动而起,从箱子之中盘旋两下,飞上半空,随即便落在一边的地上。
这单子不偏不倚,恰好落在了陆芸汐的脚边。
她蹲下身子,才要捡起那单子的时候,单子上一个名字却落入自己的眼中。
“云染。”陆芸汐低声念道。
司廷彦听到声音,这才抬起头,瞧了陆芸汐一眼,又看了两眼她手中的单子,低声道,“想来,这该是我的出诊单子,被那些顽劣的学徒收在了这里。”
说着,司廷彦便抬手要去接过那张单子。
陆芸汐却慢慢地抬起头,眼角挑动,一脸惊讶地凝视着司廷彦。
“怎么了?”司廷彦尚且不知那单子上写着谁的名字,缓步走上前,抬手从陆芸汐的手中接过单子。
陆芸汐手中却是半分力道也没有,竟然真的随意就让他将那单子拿走了。
司廷彦看了两眼,才抬起头,瞧着陆芸汐,“这是七八年的诊断单子了。我对这位云夫人倒是有些印象。说起来,当日来唤我出诊之人,还是陆府的。可却不是往陆府去诊治,反而去了城东一处宅子。我一直以为这云夫人许是你们陆府谁的亲朋。难不成,陆小姐竟然识得?”
陆芸汐呆呆地摇摇头。
她并不是对于云染二字难以启齿。
只是,这司廷彦竟然曾经为云染诊治过,说不好什么时候,司廷彦也许会成为自己的一张王牌。
此刻,她倒是不愿意将自己与云染之间的关系说破。
“你可曾见到她最后一面?”陆芸汐蹙着眉头,微微抬起头,低声问道。
“我到的时候,她已然不行了。”司廷彦摇摇头,将那诊断胆子折好,放在账台之上,“我尚且记得这云夫人离世的时候,看上去还十分年轻。真正是可惜了。”
“你可知道,她患的是什么病症?”陆芸汐顾不得那么多,接着问道。
她问的如此仔细,倒是让司廷彦也是一惊,蹙着双目,盯着陆芸汐,“我独独那一次见了云夫人一面,之前从未诊断过,具体患了什么病症也不大清楚。你问的如此详细,可是与你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