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芸汐，我有话想要和你说。”

许久之后，或许也没有过多久，司廷彦突然深吸一口气，搭在膝盖上的两只手轻轻拍了拍，猛然抬起头，凝视着陆芸汐的双眼，沉声道。

闻言，陆芸汐的心中一颤，不由抿着唇角，凝视着司廷彦，喉咙上下滑动一番，不解地望着司廷彦，“什么？”

司廷彦踌躇再三，眉眼这才猛然收紧，似乎是做了一个决定一般，长出一口气，沉声道，“我喜……”

司廷彦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却见陆子游已经从殿外走了进来。

他才走进屋中，便高声道，“汐儿，你终于醒了。”

听到陆子游的声音，司廷彦瞬间便将自己的话头收了回去。

他别过头，却见陆子游面上带着一抹笑容，已经快步走进殿中。

他觑了觑司廷彦，脸上的笑意收拢了几分，随即便又咧着唇角，尽力挤出一抹笑意，缓步走到卧榻边，瞧了两眼陆芸汐，沉声道，“汐儿，既然你醒了，就随为父一起回府吧。”

陆子游脸上的那一抹笑意就像是画在唇边的一般，看上去客套而又虚伪。

陆芸汐盯着他的双眼瞧了许久，这才轻轻点点头，“是。”

司廷彦立在一侧，低下头，只得将自己的后半句话全部都咽回口中。

也许是老天爷都觉得此刻不是说这些话的好时机吧。

司廷彦眼看着陆芸汐随着陆子游离开，除了如此安慰自己之外，却也是旁无它法。

一路上，陆子游与陆芸汐同处一辆马车之中，却是一言不发。

他面上的笑意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张脸上除了冷漠之外，再无其他。

才回了府中，陆子游吩咐小厮关了府门，不许人靠近正院，这才冷着面色，走在前面，引着陆芸汐走进了院中。

“跪下。”

才进屋中，陆子游头也不回，便沉声对陆芸汐道。

陆芸汐闻言，却一动不动，只是微微抬起头，望了一眼陆子游的侧脸，冷哼一声，轻声道，“父亲说，女儿不知为何要跪。”

陆子游这才别过头，冷着双目，盯着陆芸汐，“在太后的寿诞上闹上这么一出，害得府中丢了这样的人，如今你开心了？”

“父亲这话说的，怎么像是不敬嫡女、在府中擅自用刑、正妻才亡故就扶正妾室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情都是女儿做下的似得？”

陆芸汐却一改往日里温顺的样子，只抬着头，双手交叠搭在身前，侧过身子，冷着双目，凝视着陆子游的双眼，冷声道。

陆子游一时语塞，蹙着眉头，哼了两声，“为父问你，既然你分明已经准备好了给太后的东西，为何当日不拿出来？非要等到今日才让那个什么司廷彦拿给太后？你是不是故意想要侍郎府在百官面前丢脸？”

陆芸汐听到这里，扯动唇角，露出一个淡然的笑容，冷哼一声，微微摇摇头，松开双手，往前走了两步，凝视着陆子游的双目，“父亲，当日女儿就说过，那寿山石的银子女儿的确出不起。可只要父亲愿意，女儿可以给太后准备其他的寿诞之礼，是父亲您不分青红皂白，就将女儿关进了柴房之中！”

陆芸汐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只尖刀一般，一刀一刀地扎在陆子游的心上。

陆芸汐每说一句话，就向前一步。

她每向前一步，陆子游便不能不向后退上一步。

直到陆芸汐说完，陆子游也已经退到了屋中的柱子边。

“父亲，在这个府中，您相信宋岚，相信陆彩梦，甚至相信管家和这府中的任何一个小厮，却独独不肯相信女儿！”

陆芸汐一边说着，两行清泪却顺着她的面颊一点点滴落而下。

陆芸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也不知道自己的眼泪在陆子游的眼中到底是什么东西。

可是，她只觉得自己每说一句话，母亲和青儿的面颊都会更加清晰几分，那些泪水之中混杂着这些年在侍郎府中受的所有委屈。

陆芸汐说完之后，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心中一块大石头猛然落在地上。

她抬起右手，随意地擦了擦自己的面颊，淡然一笑，向后退了两步，转过身，背对着陆子游，“父亲，今日既然你我父女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那不如，我就与父亲再将话说的明白一些。”

陆子游挑动眉角，尽力作出一副镇定的样子，凝视着陆芸汐。

陆芸汐唇角微动，接着道，“父亲，您一向最看重的便是你的官声，为了您的官声，无论这府中发生什么事情，只要不影响到您的官声，您都不会往心中去。即便是有一日，影响到了您的官声，你便想着如何将这些事情遮掩过去，却从未想过是否解决此事。这府中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看似都是后院之事，可是哪一件能与父亲您断了联系呢？”

闻言，陆子游的心中不由一紧。

他蹙着眉头，低着头，两只手背在身后，指节搭在一起，心中却也是一紧，心下微沉，一动不动。

陆芸汐凝视着陆子游，嘴角微微向上勾动，依旧保持着那一抹淡然的笑容，“父亲，从前我一来是为了母亲，二来顾及着你我之间的父女情谊，才愿意在您面前唯唯诺诺，一切都以父亲您的意愿为主。可是，经过这次的事情，我终于确信，在父亲您的心中，这府中的所有人所有事，都要远远比你我之间的父女情谊更加重要。既然如此，日后不管我做什么，都不会再有顾及了。”

言毕，陆芸汐转身要走。

陆子游却是猛然抬起头，一双眼睛微微抖动，凝视着陆芸汐的背影，低声唤道，“陆芸汐……”

陆芸汐停住脚步侧过头，只用眼角的余光随意地觑了觑陆子游，冷哼一声，微微淡笑几分。

“你……你不要恨我。我身处这个位置，许多事情也是身不由己。无论是你母亲，还是你……”

陆子游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个字都听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