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不曾寻到尉迟砚则的缘故,元菲辗转半宿方才缓缓入睡,自是比原本约定的时间起晚了些。
好在邓嬿苒梳妆打扮许久,黄丹儿亦是姗姗来迟,才叫她没觉着太过愧疚。
本以为曲江池酒宴不过是大宴前的一次简单亮相,谁知三人方才下了马车没走两步,便听得引路的小黄门道:“今儿个两位皇子与诸多世子都在场,小姐们尽可好好表现。”
小黄门话音未落,邓嬿苒已然变了神色,恨不得立刻扑到池边再次查看妆容:“为何先前不曾听说殿下们会在?”
“殿下们也是临时起意,半个时辰前才匆匆赶到。”
众人此时恰巧行至曲江池畔的亭台之间,她们其实来得不算晚,但架不住别家秀女更为热切,早已站了满院,欢声笑语好不自在。
小黄门行礼告退,独留元菲三人面面相觑。
幸而邓嬿苒识得些京中同龄贵女,逢着卢家小姐主动与她招呼时将元菲与黄丹儿介绍给众人,这才融入了池边氛围中。
“瞧见假山边投壶那位了吗,便是你心心念念的蜀王。”
听得旁人笑言,卢家小姐登时红了脸:“崔姐姐莫要胡言,我不过是幼时与蜀王殿下在宫中得见数面,算得相识罢。”
元菲想起自己与黄丹儿在秦州留宿时似乎还跟蜀王同日入住秦州客栈,不免好奇,只顺着众贵女嬉笑的目光看去。
谁知并未瞧见蜀王,反而被一席褐衣挡住了视线。
“诸位小姐,还不见过河西王殿下。”
一别人间十三载,当年在云林寺被元菲提溜在手中的稚童早已成长为即将及冠的少年。
他褪去了幼时圆润,生得冷毅,面对众贵女只淡淡扬手示意免礼,目光灼灼,落在元菲身间。
元菲与尹朝陶的样貌终究不同,更何况此女不过普通选秀之人,如何能与当年的神仙姐姐相提并论。
只盯着她看了半刻,江风叹便收回眼,颔首道:“诸位之中不少来自外地,初来乍到。若有不便,大可向宫内报备。”
诸贵女自是应声:“多谢殿下挂念。”
大抵因为这边的动静极大,引得不远处投壶的几位殿下亦忍不住放弃手中箭镞踱步而来。
“大哥。”
江风辙年长江风叹四岁,即使有着嫡庶之分,也不妨碍二人兄友弟恭。
另外两位世子则恭敬道:“见过河西王殿下。”
“诸堂兄不必多礼。”
虽说江风辙目不斜视地只侧首与江风叹交谈,但在他余光之间,早已将元菲难以置信的表情尽收眼底。
“二弟方才到场,已与姑娘们熟络,倒不像你作风。”
江风叹闻声,连忙拱手告饶:“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还望大哥莫要笑我。”
总不能叫众人知道他是恍了神,以为遇着了幼时余杭相识的神仙姐姐,方才不顾身份向着池边而来。
不过既然河西王已如此开了口,众贵女反而不似先前那般拘谨。
她们这批秀女本就是为着皇室子弟选妃而来,遇上了倒不如更进一步,彼此了解得好。
元菲思及黄丹儿先前提及她父亲曾在淮南王府做幕僚,正想问她可有瞧见淮南王世子,谁知她已然三步并作两步向着江风叹而去,不由顿足,哑然失笑。
卢家小姐本想去寻蜀王,但她与邓嬿苒却被豫王世子拦住了去路,只得强撑笑意附和着,倒也同样不敢怠慢。
“越小姐打算往哪儿去。”
元菲则早早瞧见了不远处亭台中的糕点和葡萄酿,但先是被贵女们拉着聊天,又遇着江风叹忽然出现,好不容易众人都忙着相看佳人公子叫她得以脱身时,又遇上忽然杀来的江风辙。
“聂公子,好巧。”
她刻意加重了“聂”字,微微挑眉,抬手指着自己眼底,压下声音靠近他:“从平康坊中起了大早赶来曲江池,公子也不知收拾收拾疲态。”
平康坊歌舞一夜,能睡得安稳才怪。
江风辙听闻她此言,先是一愣,随后不怒反笑:“与胡商并肩同游,越小姐当真以为秦州天高皇帝远。”
他亲眼撞见她身为秀女与尉迟砚则同桌而食,比之区区平康坊,这才是落下了实在把柄。
果不其然,元菲立刻变了脸色。
然而不到半秒,她便又恢复常态,仰首与他对视:“若非臣女唤家仆搭救,殿下能否安然进入秦州,还得细细斟酌。”
倒是个牙尖嘴利的,像极了越冯那老头儿
江风辙唇角不免泛起笑意:“如此,越小姐援助本王一次,本王替越小姐隐瞒一次,算是扯平。”
元菲反应很快,只端起葡萄酿放入江风辙手中,未等他话音落下便颔首道:“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