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她不说,顾砚则原本也不会对螭浮之事坐视不管。
青俞与和渊年岁相差无几,在人界未飞升前两人便曾有过数面之缘。
一次是为易无涯送嫁,一次是参加易无涯的葬礼。
和渊在葬礼结束后曾独自前去坟前拜别。
因着清晨便要启程返回余杭,所以他寅时初便赶至墓园,没成想会在空无一人的赤丹派墓园中遇见旁人。
青俞听闻脚步声回首看向和渊,思忖半刻才道:“顾公子,没记错吧。”
他依稀记得两年前易无涯出嫁时也曾见过面前此人,但那时他尚未及冠,还是一副少年模样。
“正是。”
和渊身着靛青与玄色相间的括苍派校服,冠发束起,面上肃穆,这副死气沉沉的表情倒是和整个墓园的氛围相称。
青俞让开墓碑前的空余,将先前摆放好的棋盘挪开:“师嫂应是你——”
“师叔。”
将手中的白菊放下,余光瞟见那棋盘难免好奇。
不等他开口,青俞已然低笑:“大师兄闲暇时常爱与人对弈,从前遇着难解之局总是同他共商对策,还能吃到师嫂亲手做的绿豆糕。”
听闻“绿豆糕”三字,和渊原本冷毅的表情总算融化不少,他只又看了两眼,便抬手将那难解之局改换了几颗棋子:“此局不难。”
青俞登时兴致大起:“妙啊。你们括苍派中懂棋之人可多?”
和渊摇头:“在下通常去往山下棋社与人对弈。”
青俞闻言难免觉得羡慕:“余杭那地儿自古繁华,怎么说来着,‘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昆仑山下连个村镇都能再寻一日,至于棋社,更是从未有之。”
他说着不免看向易无涯的墓碑,只道她竟从未抱怨过昆仑无趣,当真是有情饮水饱。
“蒋公子。”
青俞俗姓为蒋,和渊有印象。
“小师叔,在昆仑这两年,很是开怀?”
正在拨弄棋子的青俞手指一顿,随后方才抬眼与和渊对视,颔首回答:“她与大师兄感情极好,自然开怀。”
和渊覆在剑柄之上的手总算逐渐放松,最后一次看向易无涯的墓碑:“如此甚好。”
接着拱手行礼,正式告别:“后会有期。”
可惜一别千百年,他再也不曾前往昆仑山赤丹派拜祭过易无涯之墓。
反而是青俞时常独自返回派内探望昔年的大师兄与师嫂,尽管数次相邀,和渊始终没再去过。
他与易无涯之间的往事,除却岚雨外,青俞本是世上仅剩的知情人。
若非后来岚雨当着子长之面提及易无涯,和渊也并无打算要让其余人等知晓。
“明真少君便是师嫂转世?”
青俞听闻这消息倒并不震惊:“是说你怎会对她如此青眼相待,原来有这层关系。”
他说着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摆手笑道:“说来你倒是别与子长似的白费心血,徒增笑柄。”
“不会。”
和渊的目光落回棋盘之上,还未来得及开口,青俞显然比他更早发现:“连输三把,你今日确实不在状态。”
他将黑白二子按颜色分回盒中放好,抬首看向和渊道:“见你也没心思下棋,不如喝酒。”
和渊不置可否,但却否了喝酒,翻出子长前些日子送来的新茶:“茶。”
青俞平素最烦遇着子长邀茶,任何茶叶在他口中都尝不出味儿,但和渊的面子不能不给,只笑道:“可。”
算来青俞与和渊相识的时间最久,但在天界旁人看来,和渊本就交友甚少,青俞还是其中与他最不相熟的那位。
只能说青俞的性子比之虬祖,或是子长而言也并不热络,但他与和渊两人都是看重情谊之人,多年来又始终兴趣相投,情分如何倒也不必刻意做给外人去看。
“明日打算前往赤丹派墓园。”
端着茶盏的青俞闻声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将滚烫茶水猛地灌入口中,烫得他倒吸一口凉气:“怎地突然——”
他这话并未全部问出口便已知道了答案。
但却难免觉得有趣:“虽说二人全然不同,但毕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络。若将来少君知道其中纠缠,未必不是麻烦。”
和渊饮茶不语,许久之后才道:“无妨。”
那时他本以为他们之间还有漫长悠久的岁月可期,从未将这些细碎琐事置于心间。
直到后来才知道有些时光转瞬即逝,若没及时抓住,只能永远错过。
“也是。”
青俞笑道:“毕竟明真少君与你家小师叔无论容貌性格还有经历都全然不同,若非要说找替身,倒是岚雨更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