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菲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千金散尽还复来,这都不懂。”
但螭浮星君渡劫途中被她撞个正着却见死不救,也实在太说不过去。
只是元菲难免好奇,螭浮身为龙族生来就是星君,这会儿这么惨兮兮地渡劫飞升又是图什么。
可惜螭浮眼下什么也不知道,她也问不出所以然。
正待伸手扶起螭浮,却见他已然撑着地面站起身,作揖行礼:“多谢姑娘出手相救。”
元菲笑笑:“不必。只是我瞧着那些人凶神恶煞,公子正值壮年,有手有脚。”
她说着刻意停顿两秒,加深重点:“再缺钱也不必去典当家中珍宝,平白惹些麻烦。”
螭浮生得清隽,眉眼间如山水笔墨似的顺畅自然,闻言忽地怔忪半晌,仿若山水流转被谷间风力打断,双目尽是难言之隐。
但终究复又行礼道:“姑娘若是不弃,可上寒舍饮一杯茶。”
步忘归露出更加诧异的神色,却被元菲拉着一道上路,前往螭浮家中。
“瞧着两位仙风道骨,应是修仙人士。”
螭浮的性子同他做神仙时没区别,温和如清风送暖,礼貌却并不疏离,反而很是好客自在:“紫白衣衫的剑客,想必公子当为云庭派中人。”
步忘归不乐意搭理他,默默颔首,算是回答。
螭浮见状倒也不恼,只又看向元菲笑道:“前面便是寒舍。”
元菲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听得那一处坊内丝竹管乐之声缠绵而来,她有些不敢确定般侧首询问:“公子,那地儿瞧着,应是安心楼?”
原是他家就在安心楼同一坊内,而他本人亦是其中的账房学徒。
“家道中落,家妹因此没入安心楼中。虽不及过去衣食无忧,但好歹吃上口饭,苟活至今。”
螭浮如今的身份姓连,本也是位贵公子出身。
受父亲入狱所累,家中年轻男子各个充军,女子则没入教坊为妓。
好在充军不过三年便迎来新皇登基大赦天下,螭浮被放回江陵后立刻去打听家中各人的下落,才知爹娘长姐早已死的死,散的散。
唯有一个妹妹还在江陵城中,两人相认后,螭浮因着身份缘故不能参与科举,只能求了老鸨孙妈妈叫他留在安心楼中做个账房学徒。
“孙妈妈为人并不似寻常商贾那般只重利益,见在下与家妹身世坎坷,便破格允在下能在账房学习做事。”
通常学徒都是自小跟随账房先生学习,螭浮现下瞧着已然有双十及冠之年,孙妈妈确实算是格外开恩。
不过自从死过一次后,元菲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他人。
花楼之中向来无论男女的生意都一起做,螭浮如此长相气度,绝对不乏官家贵妇欣赏,想必孙妈妈轻易许了他心意,总还是想捞着些回报罢。
“典当一事,实则是想着能为家妹赎身。可家妹得知后却怨在下不该将家中唯一所遗之物拿去换钱——”
他这才想着去将金樽赎回,却不想遇着了黑市当铺仗势欺人,若不赚笔大的,如何能叫他将上好的宝贝重新拿回自己手中。
元菲见螭浮眼光澄明,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实在不忍告诉他,以如今他们的境遇,就算真为妹妹赎了身,兄妹二人之后的日子或许还不如在安心楼中过得舒适自在。
但身为兄长,又有何人能容忍自己的亲妹日日承欢于男子之间。
思及此处,劝解之语终是被元菲原封不动地憋了回去,只委婉道:“连公子,为令妹赎身一事,还需从长计议。”
“在下亦知,但,唉。”
听得螭浮叹气,元菲只心道得及时将他现下的处境告知青俞星君,别叫他在人界被人卖了还帮着人数钱。
“今日多谢姑娘出手相救,不知姑娘可否将家宅告知,他日定当登门拜访。”
一壶茶后她与步忘归起身告别,螭浮随之送他们到坊门处,依旧满心感念。
元菲迟疑片刻,终是笑道:“我并非江陵人士——”
话音未落,只感到颈间被人重重一击,剧痛从后背传来,元菲本竭尽全力想要保持清醒,却还是眼前一黑,缓缓失去知觉。
想着要让人家长点心眼儿,结果自己也中招了。
他总不会是专程把他们骗来要卖到安心楼里去吧,她就罢了,步忘归那么一副没睡醒吊儿郎当的模样,会有贵妇人喜欢他,那定是见了鬼。
元菲满脑子胡思乱想,在被人连泼三桶冷水后方才恢复神智。
她挣扎着睁开双眼,隐约于昏暗火光中看见身侧步忘归与螭浮也同她一道被五花大绑,本还感叹昔年那么善良的螭浮星君渡个劫就变坏的忧心忡忡登时消散一空。
元菲拽拽将自己双手背在身后的绳索,心底不禁冷笑两声。
就这破玩意儿还想能绑住她和步忘归呢。
见步忘归还没醒,她索性伸出脚踹了他两下,却听见“啪”的一声鞭子巨响:“给老娘放老实点!”